金乌打了个激灵,王小元也好奇地从地上抬起头,往游廊上望去,只见一个着天蓝绸裙、铜钮坎肩的女人坐在阑干上,在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俩。
王小元平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宛若白瓷般细腻而光洁的肌肤,一对儿翡翠般澄碧的眼,束着一条乌油发亮的大辫子。他见过的醉春园倌人、乐工和酒肆里最美艳的胡姬都仿佛不及她万中之一的好看。
可她的眉眼却十分锋锐,外眦上翘,目光如刀。王小元在街市里混久了,最会看人。此时他仔细一瞧,便瞧出这女人虽看着身段玲珑有致,肩臂、腿脚却紧实有力,宛若猛豹。
女人从阑干上轻捷地跳了下来,革靴踩在地上,铿锵有力地作响。她向金乌一勾手,笑道:
“金乌,给我刀。我来教你几式。”
王小元正纳闷她是谁,却见一旁的金乌两眼发亮,眼里似亮起了璀璨的星子。金乌赶忙抱着刀,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把刀举给女人,叫道:
“…娘!”
原来是这小少爷的娘亲。王小元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灰,好奇地看着那女人。方才没留神,如今他才发觉这女子五官深邃而高耸,显是西域人的样貌,宁远侯竟与一个蒙兀儿人成了亲,这也难怪金乌生着一副与中原人有异的模样。
那女子接了刀,王小元不经意间瞥见了她手上厚厚的刀茧与细小的疤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是个手上曾沾过血的人,哪怕如今已金盆洗手,杀气却不曾涤净。
“你知道娘想教你甚么吗,金乌?”
金乌懵然摇头。
“我想教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女人微微一笑,“连你娘都不要信。”
话音落毕,她便忽地绰刀而起。她的身影像回旋流风,坎肩上的铜钮一烁一烁,辫尾上的金铃叮珰作响,疾风骤雨似的扫向金乌!金乌被她手里握着的刀柄磕中了额头,立时红肿了一大片,哀叫着往后滚去,结结实实地砸到了王小元身上。
树下落红片片,女人站在海棠树下,用刀鞘点着肩,笑盈盈地望着在地上翻滚的两个孩子。
王小元被砸得眼冒金星,胃里直冒酸水。昏头胀脑了一会儿,他便忽觉自己的后领被人拎起,睁眼一看,原来是那俏丽的女人。
女人对他微笑道:“先前没见过你,你叫甚么名字?”
那美丽的面庞近在咫尺,王小元不由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在极近之处一看,她皓齿明眸,金乌像是与她在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