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恨恨地剜了王小元一眼,敷衍地向他低了一低头,便随着宁远侯在游廊上走远了。他俩一走,王小元便忽觉得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在后院里晃着步子。
一串红绳系着的铜钱忽地递到了眼前。
王小元仰头一看,只见会兰乌也眉欢眼笑地看着他,手里提着那一串铜钱。她的面容仿佛融在满树红蕾里,锦绣堆似的海棠花儿在她头顶盛放,一样的娇妍,却似有着不一般的惊心动魄的艳丽。
“给你的。”会兰乌也把铜钱放在他掌心里,“压祟钱。”
八枚铜钱叮叮当当地撞响,王小元愣愣地将它们攥在手心里。他听过爹给他讲的故事,邪祟会在过年的时候找上门来,铜钱的光亮能将它们吓跑……但他从来没得过压祟钱,王太总会将他身上的最后一枚铜板拿走。
会兰乌也笑道:“拿了别人的东西,要说甚么?”
“谢…谢。”王小元艰难地开口。
他很久不曾与人说过谢字。恶人沟里的小混子,素来是不会谢人,也不会被人谢的。
“对啦,往后它就是你的啦。”会兰乌也揉了揉他的脑袋。王小元迟疑道,“可现在已经过了年…”
“我想给便给,哪儿管它是不是在过年?”会兰乌也哼了一声,叉起手来笑道,这副略略有些蛮横的模样像极了金乌。王小元看见她手里还攥着两吊铜钱,好奇地问。
“这两串是给谁的?”
“嗐,给我那笨儿子金乌的。”
真是偏心。王小元忿忿地撅起了嘴,凭甚么他只有一吊钱,而金乌有两吊?
会兰乌也轻轻咳了几声,似是看穿了他的所想。“他领压祟钱的时候比你短多啦,所以我便每年给他两串儿,免得他以后气忿,从阴府里爬上来找你斗气。”
她语气虽轻快,却有着难以掩抑的悲伤。王小元发觉她唇上的口脂似是涂得多了些,口角有一抹殷红,可仔细一看,那不是朱砂,而是血迹。满树的海棠艳得像是滴出了血,映得她的身影愈发虚渺。
一枚花瓣飘落下来,落进漆黑的苦药里,泛起层层涟漪。王小元看着她手里的药碗,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生病了?”
“是啊,我已经病了许久了。自打生了金乌下来后,这身子便愈发一日不如一日。”会兰乌也苦笑一声,仰头望着海棠花,“唉,哈茨路人便是如此,年青时尚有些气力,能跨马杀敌,可过了几年便易生寒症。你别瞧金乌如今活蹦乱跳,可往后他……”
王小元忽地有些害怕,心里生了层寒意,赶忙摇了摇头。
会兰乌也理了理绸裙,蹲下身来,仔细地望着他两眼:“过不了多久,兴许我便会死啦。这是哈茨路人逃不开的命,自土里生出,便自要归作尘土。”她说这话时嘴角仍噙着笑意,月牙儿似的眼里柔波荡漾,仿佛在叙说着件丝毫无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