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把脸埋在王小元背上,拼命地想着方才所见到的光景:辽阔的江面宛若明镜,乌墨般的山脊倒映在澄澈的水里,厚重却虚渺,像是一个美好的梦境。人人都笑着,唱着,轻薄而色丽的衣袖拂过他身侧,仿佛雨后天晴时现出的虹带。没有人会注意他,骂他是从坟里爬出的鬼怪、是哈茨路狗、是卑贱的邪祟。
拐过街角,王小元侧着身子钻进了宅巷里。这儿阴阴暗暗,厚重的潮气弥撒在四周,碎砖堆叠,没人会来这里。
“对不住,我是不是跑得有些急…是不是伤着了?”王小元把肩上的麻袋解下来,小心地放在地上。他往袋里一看,却怔了神。
金乌埋着头,缩在麻袋里,蜷成小小的一团。他的脸看上去有些狼狈,束发带散了,发丝糊着血块,鬈曲着粘在额上。他两眼水蒙蒙的,似是起了雾,眼角却有些发红。
王小元愣愣地问道:
“你在哭么,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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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更了…这是明天的份!
第335章 (十二)只愿期白首
金乌用袖口用力抹了抹眼,忿忿地嚷道:“才没有!”
但他嗓音已有些沙哑,说起话来一抽一噎,眼中水光清幽幽地闪烁。王小元叹了口气,蹲身下来,将衣袖撕下一块,替他拭去额上的血污,将伤口包扎起来。
“我没想到出来会这样…对不住,少爷,是我害你受伤了。”王小元难得地真心歉疚一回,深深地埋下了脑袋。
早知金乌会被人砸破脑袋,倒不如一开始便别出门的好。王小元望见孩童、行客们眼中惊疑且敬而远之的目光,人人都似是在忌惮着这模样与常人有异的小孩儿。
他隐隐想起在恶人沟的篝火边,王太拎着酒葫芦,于酩酊大醉之间与他漫无边际地谈起的故事。在遥远的疆界边,边军的巢车辘辘推进,扬起蔽日尘沙,哈茨路的铁骑跨在粗毛马上,覆甲的臂膀拉开牛角弓,铁面在白日下映出凛然寒光。
金乌是哈茨路人的子孙。哈茨路的骑兵宛若厉鬼,铁蹄曾无情践踏过他们的疆土,所以金乌才会如此遭人怨憎。可王小元有些不明白,一个成日被困在院里,连外头的世界都不曾见过的小孩儿,又为甚么要被人当作恶鬼来憎恶呢?
“真奇怪,你这么有钱,又是宁远侯府的人,却还是会被石头打…”王小元嘀咕道。
“就是因为我爹是宁远侯,所以我才没被打死。”金乌小心地摸了摸包在脑袋上的布条,撅着嘴道,“现在还好,他们只是拿石子儿砸我。”
王小元愣了愣:“除了丢石子,他们还会怎么对付你?”
“假装要和我玩儿,往我衣服里偷偷塞蟾蜍、松毛虫。”金乌说,“有一年冬天,他们把圆溜溜的小石头洒在地上,叫我帮忙捡,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