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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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许久,他只觉自己在暗海中沉沉浮浮,严寒的惊涛呼啸翻卷,自头顶浇下。鼻中似是呼出了雪的气息,除却冰凉外神识中空无一物。
于漫长而似是无止境的昏厥中,王小元似是在雪原里漫漫跋涉。簌簌飞雪将他吞噬、掩埋,他落入漆黑暗沉的池中,与藻蕝绞缠,化作池中污泥。
他时而觉得极冷,时而又觉得酷热。在浑浑噩噩之中,他仿佛望见数年前那个小小的自己,光着脚丫子在王太身后跑着,顶过暑热的夏日,也踏过白雪皑皑的严冬。可一转眼,他熟识的人们便如青烟般在眼前弥散了,他眼前复归一片黑暗。
黑暗里传来窃窃私语声。王小元在朦胧间隐约觉得自己似是躺在床榻之上,柔软的褥子裹着周身,可他依然在冷得直打抖。
有人似是在他床前叹息。
“足太阳络脉虚浮,寒入骨髓,又在冰池中浸了这末久,恐怕是没救了……”
“大夫,麻烦您再瞧瞧,真的没法子了么?”说话的似是个女人,声音悦耳却焦切。王小元艰难地撑开眼皮,隐约瞥见一张美丽却憔悴的脸庞。是会兰乌也罢,只有她会这么关切自己的安危,就如他真正的娘亲一般。
“说是有法子,倒是也有。”那被称作大夫的人道,“夫人前些日子服下的‘壬阳旺气丸’,便是能祛寒止喘的上上佳方子。可惜这药方子在万医谷手里,这旺气丸又极难炼得,不知夫人可有余得几颗?”
会兰乌也神色凝重,不知怎的忽地难以启齿。她目光微乱,垂下头道,“先前有两粒,可如今…只剩一粒了。”
此时她身披毳毡,怀中抱着手炉,虽依然有孱弱之态,可苍白面庞上已然泛起红晕。自那日宁远侯让她服下从万医谷主木鸭公手中得来的壬阳旺气丸后,会兰乌也便身子康健了些,寒症之患略轻,而她也得以恢复神气。宁远侯喜不自胜,便打算再用另一枚丸药替她好好调理病体。
可没想到就在这关头,府中的两个小娃娃却先出了意外,一齐坠入了严寒时的冰池里。能驱寒毒的旺气丸如今只余一粒,又如何能搭救得两人性命?
“金乌他…自小便体虚,本就有往后寒症缠身之苦。”会兰乌也叹息道,“不想他未听我往日叮咛,竟自己跑去冰池边耍闹,闹了这一出事。若不是有小元相救,恐怕这时早已冻死在池子里啦。”
大夫迟疑道:“府上的公子…如今确是寒气入体,高热不退,用旺气丸来医最好。”
厢房中,一片死寂忽而蔓延开来。
会兰乌也望着床榻上蜷缩在卧被中的王小元。这小孩儿似是在不安地熟睡,两眉蹙得紧紧的,小脸烧得通红,满是冷汗。她也着实放不下这个小孩儿,王小元面容清秀,藏着一肚子坏心思,却也没坏到骨子里。在和金乌闹别扭的日子里,她常见这小孩儿可怜兮兮地跟在金乌身后,漆珠似的眼里盈满了想要得到谅解的渴求。
她咬了咬唇,踟蹰了片刻,却抬头对大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