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见那女人的第一眼时,不绝的战栗感便自他周身涌起。这种惊惧仿佛来自遥远而久远的某个时刻,他是在林中惊惶逃蹿的白兔,而女人是在空中展翅逡巡的鸷鸟,阴狠而险恶地凝视着猎物。
明明他俩不曾打过照面,可王小元隐约觉得她熟悉。
待扫净落叶,将笤箕放回,王小元在池边洗净了手,去后厨里倒了碗汤药,给那女人送了过去。女人今早似是已醒了,王小元叩开房门时,只见她身着素衣,倚在引枕上,面无血色。宁远侯坐在一旁的交椅上,和气地向他招了招手。
“小元,你来啦?快将药端进来。”
王小元依言照做,他把木托放在案上,将发烫的瓷碗捧起,递给女人。手掌被灼得发痛,女人却微微一笑,抬手接了,若无其事地将那碗端在手心里。
看来在他进来之前,宁远侯便与这女人叙过一二句话。王小元安静地在一旁垂手侍立,等着女人将汤药饮尽,耳朵也悄悄竖起,探听着他们的对话。
宁远侯笑问道:“不知阁下是从何方而来?在下瞧阁下英姿焕发,显有武人气概,便想冒昧一问女侠出身。若是金某曾有幸与师门结识,那便再好不过了。”
女人啜饮了碗中汤药几口,眉头不由得微蹙。听闻宁远侯出言相询,她仰面展颜一笑,眉宇间却似有挥之不去的阴漠。
“鄙人是天山门玉白刀十六代传人…”她慢条斯理地道,“玉斜。”
天山门?王小元不由得心里一动,抬头望向那叫玉斜的女人。但见她乌眉朱唇,聘婷婀娜,虽满面病容,却端的是天香国色。可王小元与她四目相接时,一股恶寒却油然而生。
宁远侯略有些讶异:“天山门?莫非阁下正是玉北玄长老座下弟子?”
玉斜笑道:“不错。我本是奉了家师的令,下山来办事。不想路遇奸险恶徒,与他们恶战了一场,不慎中刀,这才落到昏死于城外的下场。蒙受将军相救,这份大恩无以为报。”
她恭谨地作了个揖,王小元瞥见她手上全无剑茧。天山门弟子不都是使剑的么?王小元惴惴不安地想。
这女人昏睡时,下人从她身上搜出了天山门的玉珠,是故宁远侯便也对她不甚起疑。
“为助人之举,理所应当。”宁远侯温厚一笑,“玉斜小姐请尽管在府中歇息,待将伤养好了,再另作打算,如何?”
“自然全听将军吩咐。”玉斜笑道。
宁远侯拍了拍王小元的肩,“走了,小元,别打扰姑娘休息。”王小元听话地收起了药碗,转身欲走,却忽地被那女人捉住了手腕。
“将军,鄙人仍有一事相求。”玉斜笑盈盈地道,“我看这位小兄弟面善,又极能讨人欢心,我在这儿闲坐,也有些发闷,不若要他来陪我说说话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