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笨。”
这回她伸手将支窗完全敞开,倚在窗边,故意抬了声调道。这话似是那小少年的耳,他迷惘地停下,汗水湿透了衣衫,他提着刀站在雪地里,望向玉斜在的寮房。
“师姐?”王小元嗫嚅道,“我吵着你了么?”
玉斜托腮,轻哼一声,嗔道:“是呀,你可真是吵死人啦!哪儿有人会夜里像伐木一般闹得叮叮当当作响,还在人家寮房前习刀的?”
“先前您未回,我便夜夜到这处来练刀。还有,不是无人会到寮房前练刀。”王小元神色懵懂地指了指自己,“我…我便是一位。”
少女有些发恼,伸手从窗下抓了一团雪,抬手掷他的脑袋。王小元也不会躲,被雪砸得额上发青,雪末散了满头满脸。
“喂,蠢小元,我告诉你,像你这般练刀,练十年、一百年都不会见效!”
王小元看起来不大沮丧,只是低头拍着身上的雪,“师兄们都这么说。”
“是呀,人人都这么说你,那便是你行气、练刀的法门出了大错,你为甚么还不肯改呢?”
“可我怎地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王小元圆睁着两眼,懵然地发问。
“因为人人都说你是错的呀!”玉斜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怎地这般死脑筋、不懂变通?她有些头疼,怪不得练了两年的刀仍无进益,这小子脑袋上根本没生孔窍。
“除我之外的人所说的话,便是对的么?我说的话,便全是错的?”王小元歪着脑袋,认真地发问,“许多人说的话是准没错的么?聚在一起时说的话是对的,分开了又是错的,会有这种事么?”
玉斜快被他烦透了,再也不顾得甚么世俗礼法、高门风范,一把推开槅扇,冲进雪里拽住他腕子,往寮房里牵。王小元稀里糊涂地被她拽入寮房,还不及挣扎,便被她用力捧住头脸。
“瞧你人虽愚笨,歪理却不少。可再怎么搬弄口舌,还是个不讲礼的小子。”玉斜眯起眼缝,笑盈盈地道,“喂,师弟,我今日便不同你辩驳你练刀的法子是对是错,首先你得记着天山门的规矩。”
她笑容温婉,却教王小元打了个寒颤。
这小子身上脏污得厉害,既不换衣裳,也不束发。玉斜嫌弃地捏着鼻子,亲自动手去搭些柴火,烧起热汤。天山门弟子多半喜洁,有要正衣冠的规矩,她也不例外,忍不得这小子叫化般的模样。
待热汤烧来了,她用绢巾浸了水,丢给那小子擦洗头脸,又要他涌沾了水的梳篦理净发丝,从衣桁上抽了条白绸给他束发。玉斜站在他身后,从水面中望见了一张干净白皙的面庞,与先前的尘灰遍布的脏兮兮的脸蛋儿不同,似是泛着润泽水光。
“这是你?”
玉斜惊疑地望着王小元倒映在水面上的面容。那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与她先前想的眼歪口斜的模样相去甚远。在昏黯的烛光间,他看上去便似个略显英气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