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七日后,兄长忽而背起家中铁剑,迈出了家门。那一日下着骤雨,雨珠穿过出煞时揭瓦的小洞,滴滴答答地落进屋里。屋中屋外尽是寂寥的雨声。
那时,兄长对他说,“方生,我去给你爹报仇。”
李方生才八岁,怯怯地缩在门后,问他。“报仇…是甚么?”
兄长的眼里似有着暗沉沉的焰光。
“是我和你——下半辈子都要去做的事。”
于是兄长走了,与他父亲一般,再也没回来。
蒙面人缄默地听他叙说。不知觉间,李方生已泪流满面,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在把疮疤揭给一个陌生的、素不相识的人看。
待他抽噎着叙说完毕,蒙面人轻轻地叹息,“你的兄长…李青藤,是个愚不可及的人。”
李方生抹了把涕泪,粗着嗓子嚷道:“你胡说!我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
他还记得兄长向他温和微笑的俊雅面容,还记得那只带着茧子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发顶时的粗粝感。
蒙面人凝望着远方,喃喃道,“可他抛下了你,还抛却了北派的名号。为了寻仇,他想去学天底下最好的功夫,入了天山门,换了个名字。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后来他被候天楼刺客捉住,废掉了筋骨,却又戏谑地被一个刺客救下,留了条半死不活的命。”
一阵风儿拂来,桤木浓翠的枝叶摇曳,在曜目的日光中挣扎。李方生听得怔愣,心中突地一阵发涩,叫道:“你…你究竟是谁?为甚么会对大哥是事儿知之甚详?”
那蒙面人却未答他的疑问,只是艰难地抬手,往北方指去。
“若是不知将要去往何方的话,就去天山罢。”
眼前忽地闪过几点晶莹辉光,李方生慌忙抬手一握,却见掷来的是几枚圆润玉|珠。
“这是…甚么?”李方生盯着那玉|珠,疑惑地发问。
“是你兄长的信物。”蒙面人道,“他半道而废,没能留在天山门。但他一直以弟弟为豪,希望他前去天山门研习,于武学上有所进益,却也不愿乱山刀被荒废。”
“大哥…想让我去天山门?”李方生听过些许天山门的传闻,
蒙面人缓缓点头,“是。他想教你看一看除却复仇之外的、这世上的其余光景。”
“他是北派的李青藤,但在天山门的名字却叫玉执徐。你若是那儿去了没人照应,便同其余人报他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