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眠哪知道他怀的什么心思,骤听这话,杏眸滚圆。从银镜里看得分明,他在笑,胸膛直震,又道:“换上昨日送来你房里的舞裙。”
崔莺眠还奇怪,昨日好端端的,裁了几身新衣送来,其中就有一条格格不入的舞裙,她又不会跳舞,看了一眼便收走了,胡乱填了箱底。原来,是他在处心积虑,早有蓄谋。
她简直欲哭无泪,不知该说什么。
这算是自掘坟墓,给自己找罪受。怪不得别人。因此她还不好拒绝,只能回道:“殿下稍等,我去找来。”
那套舞裙被崔莺眠翻箱倒柜地抽出来,原先没仔细开,此刻抖落开,竟是一条西域的露腰舞裙。淡鹅黄的棉绫裤,外罩一层轻薄得堪比蝉翼的玫瑰色鲛纱,下摆色泽渐变,与烛光相挑逗,焕发出宛如宝石般饱满而夺目的光泽。上面则是一件与鲛纱一色的地涌金莲纹小抹胸。除此之外,臂环、脚环一应俱全,皆金光璀璨,巧夺天工。
这套衣裙,简直就是满足男人某种癖好而设,对大晔女子而言,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也就只有关上门来夫妻弄些情趣的时候,才会有人愿意穿罢。
看她咬着嘴唇,一副不愿上前一试的模样,贺兰桀长眉微折:“穿上它。”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将舞裙抱了起来,抬腿走入了内室。
换好裙衫后,崔莺眠慢吞吞地莲步从屏风后移出来,对视上贺兰桀的目光,却见他眼眸一亮,随即,他将她拉到了跟前来,正停在那面落地琉璃镜前,令她正面直视镜子。
“眠眠,看看,你有多美。”
崔莺眠不敢看,但被她掰着脑袋,不得不看向镜面。
镜中袅袅婷婷的身影,如西方壁画之中的飞天,庄严而圣洁,金色的臂环在琉璃镜中仿佛更添了一种夺魄的光芒,更衬托出她的乌发如墨,肤如凝脂。崔莺眠几乎不想相信那女子是自己,可是那一颦一笑,与她惊人的同步,不是她又是谁。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一面,让他挖掘到了。
崔莺眠只觉肌肤突然冰冰凉凉的,低头一看,原来是他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条明灿的金色腰链,链子上坠有沙鸥、飞云、犀牛等纹饰,流苏款款,色泽犹若流动。
将她本就纤细,如花般不堪一折的腰肢,这样顽固而野蛮地锁住,就像某种再不能为人踏足的禁地,从此只属于一人。
贺兰桀说要送的东西,原来就是这。
她可真是煞费苦心,为她打造了一副黄金枷锁。
镜中映出贺兰桀的俊容,他面含惊艳之色,盯着她的瞬也不瞬。他将她扣住双手,压在琉璃镜前,下巴抵住她的雪颈,声音缓了下来,哑了下来:“眠眠,还说不愿,你如此,真是动人。”
崔莺眠知道,他喜欢听自己的声音。每次,只要她稍微柔声儿一哄,他便会很高兴,甚至晕头转向,对她有求必应。
其实,她也喜欢听贺兰桀的声音。
左右都是要来那事,与其痛苦地忍耐,不如自己学会开解一下。譬如,这个男子性格很讨厌,干的事情也很讨厌,但他的脸长得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低沉,含而不露,富有磁性。这么一想,崔莺眠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释然了不少。
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取信于他,然后顺利逃脱。对,就是这样。
一个人总是要相信自己的,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药可救了。
但崔莺眠不觉得自己走到了死路。现在太子要为帝王侍疾,她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能够拿来部署,制定周密的计划。譬如,她现在要拿主意,如何在逃跑之后,躲避贺兰桀搜捕的暗卫和追兵。她虽困在方寸之间,但不难想象这个男人在玉京的势力有多大,想要飞出他的五指山可不容易,最好是让他不要派兵来抓自己,釜底抽薪,才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