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楼小暖的耳朵上看着她迅速打包收拾, 接着又跑去食堂大吃了一顿，像是短时间内不打算回来了。

    楼小暖在三步城城外的巨型无人垃圾场中恢复了德莱蒙。

    三步城的空中监管还是比较宽松的，特别在假期这段时间里，空中基本没有巡视的飞行器。

    楼小暖的这次出行，是秘密的。

    她要开始自己的国土大业啦，行径路线自然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被星网的旅行系统记录到。

    德莱蒙伸手将她从地上捧起来，送入自己的驾驶舱内。

    “你选哪儿不好，要选在垃圾场起飞。这味儿，真是够折磨人的。”德莱蒙嘀嘀咕咕地关上了机舱舱门。

    “垃圾场的味道？你说这股混合生活垃圾腐朽产生的类似臭鸡蛋的沼气味儿吗？我觉得还好呀。”

    楼小暖系上安全带，双手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串指令。

    德莱蒙感觉到指令在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立刻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楼小暖说：“我要自己开过去。德莱蒙，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给你讲小故事听。”

    德莱蒙：“？”谁要听小故事！

    但在机甲升空之后没多久，德莱蒙还是听了下去。

    -

    楼小暖给他讲了一个小女孩的故事。

    小女孩降生的时候，全村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雪死光了。只有小女孩这个位置没被掩埋，身下又是暖炕，没有立刻死亡。

    村外有成群的荒原狼，因为暴雪，冒险进村寻找食物。见这里的人全死光了，于是干脆留了下来，没有把小村子内的尸体拖出去吃掉。

    狼王是一匹哺乳期的母狼，她找到了这个即将饿死的孩子。不知为什么，女孩哭嚎的声音有点像小狼嘤嘤求奶的声音，于是就动了恻隐之心，将她留了下来，给她吃自己的奶。

    村中死人尸体众多，狼一时间消耗不完，就把尸体拖入雪中掩埋，防止腐败。

    荒原狼靠着全村人的尸体活了下来，小女孩靠母狼的奶活了下来。

    暴风雪走了，冬天也走了，雪开始融化，雪地里的尸体逐渐腐败，狼群里冬日降生的小狼崽子们已经可以吃生肉了，母狼尝试着喂小女孩吃肉，小女孩全都呕了出来。

    冬日已经过去。

    狼王要给自己的狼崽子断奶。小女孩才六个月大，正常的人类幼崽这个时候才刚开始添加辅食，一岁之后才正式断奶。

    队伍里有其他母狼刚生崽子，提出用自己的奶喂这个孩子。狼王看小女孩完全吃不下生肉的样子，心中生了厌弃，于是告知其他群狼，如果在他们吃光这里的食物之前，小女孩依然无法适应的话，她就要丢下小女孩离开。

    雪水融化的速度愈来愈快，尸体腐败地越来越严重，狼群将腐败过度的尸体全部丢到了村外空地上，那里的味道越来越刺鼻。狼群不再吃尸体，而是开始吃圈养的牲口。

    他们有意识地将依然活下来的牲口养过了冬天，吃完这批牲口，他们就要离开了。

    小女孩被狼王丢进了牲口的围栏里。

    她身上穿着一个冬天没换的冬衣，只有半个屁股露在外头，狼为了让她排泄特地咬开了裤子。

    小女孩闻到了围栏之中高度腐败的人类、牲口尸体的味道，还有来自即将被宰杀的牲口的绝望失禁的屎尿味，她想吐但胃里没有奶，狼王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给她喂奶了。

    围栏外的群狼盯着她。她呆愣愣地左右看看，看到了不远处一具刚死母羊尸体。母羊毛色和狼王差不多，她就爬过去想寻奶吃，但母羊不在哺乳期，小女孩吃了半天，最后进嘴的是羊血。

    她吃了一肚羊血，居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后来，她就开始吃其他生物的血了。

    再后来，她也吃生肉了。

    -

    德莱蒙听完这个故事，说：“这故事不合逻辑啊。这个村的人没有任何防雪措施吗？就算雪下得很大，雪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把房屋全压塌吧。小孩睡在暖榻上，不会正好被砸到吗？狼群怎么可能进人类的村子？狼群知道雪能给动物保鲜吗？狼会对小孩有恻隐之心？这个星球没有巡视的飞行器？”

    楼小暖：“……”

    楼小暖：“所以这并不是你在的世界的故事。故事年代也是很久以前的古代。至于防雪措施这些问题，天有不测风云，其他的你要问狼群了。他们很聪明的。”

    德莱蒙：“我还是想不太明白。狼为什么要救她？”

    楼小暖盯着漆黑的宇宙深空。她的脑海中，似乎响起了小提琴演奏的舞会华尔兹。

    她说：“戏剧。这就是世事无常。或许那就是狼吃了全村人之后，生出的一丝柔情。我给你讲讲狼群最后的结局吧。他们的老巢被人类猎手团团围住，几个月，四十几头的狼断了粮就开始吃同类的尸体。最后是女孩杀掉了剩下的狼，吃他们的尸体，从到处都是高度腐烂的狼的洞穴里爬了出去。”

    “你想象一下那种味道，垃圾场的味道就不算什么了。”楼小暖说。

    德莱蒙对这个故事的结局不是很满意，但他还是接受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个故事？”

    楼小暖看了一眼屏幕：“你是ai管家，不应该总是对我提问。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因为寒星上到处都是白雪，现在只有这个故事最应景了。”

    其他故事之中，没有这么深沉的雪原，这么死寂的空气，仿佛一点生命也没有，就像小女孩惊醒之时的死人村庄。

    德莱蒙的光屏之中出现了一片茫茫的雪原。

    他停在了一片高地上，楼小暖打开了舱门跳入雪中，拿出了藏有【人鱼】的项链，放到了雪地里。

    德莱蒙：“……这个星球的星球意识不是还没回来吗？你要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