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林鱼,公主一开始就不可能接近国公府,也没有今日这场祸事。
荣时想得明白,他不怪林鱼,这是他自己当年行事偏僻,心思孤绝留下的祸根。
如今是竞选入阁的关键时刻,他被这事缠上,在常人眼里,几乎要遗憾落选了。然而阴谋毕竟是阴谋,他荣时临渊履薄多年,岂能全无防备。
“夫人坐吧。”
林鱼不坐,她仔细窥着荣时的面容,那薄细的眼皮下透着淡淡的青气,脸上却微带潮红,精血亏损虚火上浮,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荣时倒也不勉强,他收敛衣服,慢慢走过来。
“我知道你一心想回翠屏山,只是如果翠屏山真有那么好,你当年又岂会毅然决然随我离开?我好歹在六部值守,消息要比你灵通些,与其听别人一面之词,不如也听我说说,如何?”
林鱼沉默,荣时便道:“我在户部核算度支,查到云景县时,翠屏山人口不祥,纳税额度是零。朝廷放任一个村庄不服劳役不纳赋税,难道是皇恩浩荡?不,是因为贫穷。穷到追缴税款的官吏都懒得涉足。”
“云阳公主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不清楚,但大概猜的到。无非是乡下没有国公府繁琐的礼仪,山里也没有大宅子的勾心斗角。但太阳底下,又有哪个地方是真正省心的?”
“淳朴往往与愚昧相连,自由又常常与无序挂钩。”
“守礼如我,会让你觉得无趣,但无礼,也不过意味着野蛮。那里的人未必就讨你喜欢,否则云阳公主又何必把卫云红调理好才送到你面前。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当年在翠屏山下,你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荣时身姿衰弱精神却一如既往的清正。
林鱼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她说:“我终究要亲自去看看。”
她的过去,她的来处,她丢失的记忆里,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荣时淡然的神态出现了裂痕,眉宇间终于显出痛楚。
“阿鱼,你为何要信一个与你原本并无过多交集的人,而不信我。”
“云阳公主,不是真心与你相交的,甚至卫云红,也很可疑。你明明能感觉到的。”
林鱼迎着他审视的目光,静静站着,或许是疼痛和失血的缘故,他的眼神有些虚弱,并不像往日那般锋锐。
“我以前与云阳公主交集不多,难道与你交集就多了吗?”
林鱼指指这一栋竹楼:“大人独居小楼享受清净,我平白背着三夫人的名头,受尽委屈。我们,一个月能见一次面吗?大人与我相交,又何曾有过一分真心?我是摆设,是空气,是任凭你料理的木偶。可我林鱼会痛会累会害怕会迷茫,你又何时问过?现在再摆出一副对我好的样子,真得没什么价值。”
“……”
荣时的头上都是虚汗,再尖锐的箭矢都比不上此刻林鱼冷漠中带着拷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