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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走出史馆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哭过,我本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流泪的能力,但有些记忆刻在味觉里,会伴人一生,在无知无觉的时候,突然让你回想起什么。

    自吃到第一口酥山起,幕天席地的欢乐往事瞬间冲垮了我心里的高墙。

    一滴,又一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悲恸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跟着眼泪簌簌而落。

    听着外头欢笑的人群声,我独自一人缩在玉辇的角落,一边无声地大哭,一边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酥山,甜腻的糖水在我嘴里融化,真的好甜啊,可能是这糟糕的世间唯一一点甜味了。

    *

    我一边流泪,一边吃掉自己的泪水,在安邑坊下辇时,我把眼泪一抹,扔掉空空的碗,又变回了刚强的沈家长女。

    我没时间再哭了,李斯焱只给了我寥寥两日空闲,这两日里,我有太多的事情要料理,实在是顾不得纾解悲伤。

    深吸了一口气,我推门进入前庭。

    见到婶子时,她已换了一身白色的寡妇装,正在和寿材店的伙计讨价还价,强硬表示此单必须附送纸钱香烛,要不然她就找别家去。

    “我们家连定三具棺木,另加石碑白绢和灵位供桌,这么一大笔生意,总该有点折扣吧。”婶子敲着桌子,振振有词。

    伙计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有战斗力的寡妇,被说得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悻悻同意。

    送走了伙计,婶子一眼望见了我。

    两个倒霉女人相顾无言半晌,她叹了口气,问我道:“缨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打了一个酥山味的嗝,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真不愧是我的婶子,她听完,第一反应就是揍我。

    “你这个不要命的小兔崽子!读史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你知不知道这是犯上的大罪,大罪啊!”她一张俏脸气得通红,抡起板凳打我的屁股,来势汹汹。

    我绕着桌子躲避她的攻击,委屈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想骂他一顿然后触柱来着,谁知道狗皇帝不让呢!”

    “你还想自杀!?”婶子气疯了。

    她把板凳一扔,接着骂道:“你这个倒霉催的蠢驴脾气,和你爹一个样儿,不就认个怂吗?有什么不行的?上头那位刚刚即位,正愁没人给立威呢,你倒好,直接就往炮口上撞!这下可有意思了,你赔进去十五年,这辈子甭想再嫁人,我们孤儿寡母也不能离开长安,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我纳闷地问道:“此话怎讲,为什么婶子和小川不能离开长安?”

    婶子白了我一眼:“你说呢?早晨宫里的人来过了,让我们留在长安城里,准许小川以后去国子监读书……说白了就是把我们扣在这里,让你有个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