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哪儿去了!”我在她脑门上弹了个栗子:“我是出宫,出宫!彻底走了!就后天。”
这回轮到小蝶震惊了。
“什么时候的事?娘娘知道吗?你……你怎么突然就……我还没让你教我识字呢!”小蝶语无伦次,无助地抱紧了我的篓子。
我道:“就在刚刚,庆福爷爷来找了我,我正巧无事,想着先把东西处理掉再说,这些东西不值什么,但烧掉未免可惜,便分给你们吧。”
小蝶用力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帮你送去……”
“麻烦你了哦。”我挥了挥手,一回身进了殿门。
“什么!”魏婉儿惊诧地放下手里的剪子,直愣愣地道:“你要回家?后日便走?”
“是,承蒙娘娘多日关照,沈缨感激不尽,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后日皇后进了宫,我去给她磕一个头,磕完便要走了。”
“可……”魏婉儿一时语窒:“陛下他怎么会同意呢。”
我默了默,拉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灿烂的笑容道:“我不是他肚里的蛔虫,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既然他给了我机会,不管他怎么想,我都要远远地走开,才人你说过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正是这个道理。”
她似是难以置信,手指用力,直把结香枝扭成了一条麻花,才讷讷道:“离开也好。”
半晌,她又道:“我虽然舍不得你走,可是……平心而论,好像也有些盼着你能远走高飞,最好能离陛下远远的……我……我也不知道。”
我明白她的意思,温声劝慰道:“不瞒你说,我讨厌极了宫里,尤其是在紫宸殿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此番有希望离开,我如释重负,欣喜若狂,唯一称得上留恋的,只有在宫里面遇到的三五友人——娘娘便是其一,我只盼娘娘日后在宫里顺顺遂遂的,多年以后我回到长安时,还能和娘娘一起插花作画。”
魏婉儿起身抱住了我,小声道:“好啊,我等着你,你也要保重,如果离了长安无处可去,你就去邢州吧,那是我的家乡,离长安万里之遥,文风鼎盛,遍地都是游侠儿,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遥祝你可以写你想写的文章,嫁给你想嫁的人,总之不要像我这样。”
我听她又要自怨自艾,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都当上淑妃娘娘了,还不满意啊?”
魏婉儿笑了笑道:“淑妃又怎么样?外头人还羡慕你做御前六品起居郎呢,你不是也一样不满意?”
“嗯,”我抓住她的手道:“你说得对,我们都要过上自己满意的人生。”
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这个惠风和畅的下午,这是我在内苑两年里最安宁的时刻,院子里的桃花已谢去,紫香槐正当时,我爬上这棵老槐树,向远处眺望,往北是玉镜一样的太液池,再往北是山与云海,我没有去过那里,只知道那是宫墙延伸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