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怎么光跟你讲,不告诉我?”我不可置信地嚷嚷开来:“她说过她和我天下第一好的!”
蝉儿道:“她也让你提防瑞音了呀,可你总是把人往好处想,还劝她别老和瑞音别苗头,小蝶不想让你觉得她心胸狭小,所以后来都不来找你抱怨了。”
我自知理亏,颓了下去:“是我错怪她了。”
“吃一堑长一智吧。”蝉儿叹道:“不独是宫里人谋算多,心毒之人其实处处皆有,往后去了外头,别再得罪人了,小心才是上上策。”
“好。”我垂头丧气地答应。
“你们都晓得我要出宫啦?”我问她。
蝉儿起身放下了我的床帐子,笑了笑道:“自然,昨日你让小蝶来把家私分给我们姐妹,她把这事跟我们说了,大家都舍不得你,金莲和金柳还哭了一场,最后一人拿了一幅你画的花鸟卷,说是要留个念想。”
她又道:“不说那么多了,你身子骨虚,先歇上一歇,等待会儿范太医的方子煎出来,我再来帮你起身。”
说罢把帐子掩好,麻利地挂上了小铁钩子——蝉儿在紫宸殿的时候就负责伺候床帐,此事对她来说轻车熟路。
我试着动了动肩膀,不再有那种尖锐的痛楚了,之前范太医嫌我叫声太凄惨,回太医院取了草乌散给我,这草乌散不愧是太医院秘制麻药,敷起来见效快且效果好,就只有一个毛病:会丧失一部分行动能力。
帐子像一面松软的云,静静地垂在我床边,帐子里的我直挺挺躺着,半边身子在药物的作用下发着麻,帐子外的蝉儿在和太医交谈,吩咐宣微殿的宫女们打下手,我不想打扰她,微微转过头,眯起眼去看我屋中那一扇小小的高窗。
这屋子采光并不好,仅有的一点光线透过纸糊的窗子,模模糊糊地射进来,我看着那一点光亮,恍如隔世。
我想起我在安邑坊的家,房间里也有一扇高高的窗子,窗外种着攀援的花木,光亮从窗子里投进在,在桌上撒下温柔的影子。
——如果不挨这一刀的话,我现在应该奔跑在回家的路上,我会从角门出发,跑出巍巍宫墙,路过从前工作过的门下省,路过永兴与安兴坊……五月带着槐香的风会路过我的肩头,我记得新宅子门前有一棵老榆树,它应该开花了吧。
我看着那束光亮,一种无名的冲动在感官迟钝的身体里流窜。
我知道自己的伤重,要休养,可这一刻我顾不得别的,只发了疯似的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