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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哭,无声地掉眼泪,婶子说他不擅长安慰人,说我讨厌他,所以他不敢对我说话,一个音节都不敢发出。

    我已经快撑不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回家。

    回我安邑坊深处的家。

    “……让我……回家……”

    越说越是气若游丝,稳婆见势不妙,连忙将一枚参片垫在我舌底。

    “娘娘可千万要撑住了!”她焦急道:“一旦昏过去可就不好了。”

    参片真苦啊,我把头扭去一边。

    婶子的怨气突然爆发了,压抑许久的悍妇本性暴露,她愤怒地推走李斯焱,骂道:“陛下还有脸在缨子面前哭!没有陛下,缨子用得着受这么大的罪吗?滚开,你还没看明白吗?她根本不想见到你!”

    是啊,从头到尾,只是他离不开我罢了。

    李斯焱的眼泪掉得更加厉害,像慌不择路的困兽,带着泪水的亲吻落在我的手腕上,在我生死之间,他终于明白了家人和自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这两样东西支撑,我真的不会有求生的意志,他以为我在这段时日里休养生息,可事实上是在油尽灯枯。

    他期待与我白头偕老,与我生儿育女,可这一切都建立在我还活着的基础上。

    而现在,我要抛弃他了。

    在他父亲,母亲,忠心的仆人抛弃他之后,他唯一珍视的我也将离开他,他会再次成为那个孤家寡人,坐拥万里河山,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分享喜悦的人。

    一滴泪掉在我的耳边,他的调子泣不成声。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想回家就回家去,我再也不逼你了。”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朕把孟叙调回长安来,放你弟弟出长安……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他说求求我。

    原来他也会说求这个字。

    汤药与参片流水般送到嘴边,我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耳边的杂音嗡嗡作响,我已经听不见李斯焱在说什么了。

    突然间,稳婆惊喜的声音尖锐地响起,我的身体好像裂开了一条口子一样,有一些东西哗哗地流出了原本的所在。

    “生下了!恭喜娘娘,是个小公主!”

    空有当年旧烟月

    于是乎,我非常潦草地生了个娃。

    一场生产去了大半条命,我两眼一翻,在李斯焱的龙床上大睡了三天三夜,据婶子讲,我沾了枕头后一秒入睡,连我闺女嘹亮的哭声都没把我吵醒,可见睡眠质量之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