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向来独立独行,不爱说话,也不善与人交际,他觉得自己该转身离开,可却半步都没挪动。
大概是,这些人看向他时,不曾用憎恶恐惧的眼神,甚至会这般肆无忌惮的同他说笑。
初起的太阳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耳边的嘈杂也奇异的不觉扰人。
待商贩们说闹够了,惊蛰便又将手中的吃食递还给老者,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冰冷,缓声解释道:“我与昨日的……”
他话未说完,身体忽然被轻轻撞了一下,接着只觉腿上一紧。
惊蛰动作一顿,低头去看,只见一个少年,正抱着他的腿仰着脸笑。
那少年脸蛋红彤彤的,似乎刚刚跑过,出了许多的汗,大口喘着气。
耳边哄闹声又起,其中一个商贩向卖糖糕的妇人扬声道:“三娘,这回你可歇了心思吧,人家郎君不止有媳妇儿,孩子都这么大了。”
惊蛰:“……”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时候从渠门沿水路逃出来的霍谨。
那日霍谨和孩子们照霍时药的安排离开后,被安置在榆林巷附近,一直躲着没敢出来,等了几天霍时药现身,将其中的几个孩子送还到家中,剩余他和几个孤儿,便留在榆林巷跟着霍时药的大徒弟霍坤学武艺,近些日子才敢出门露面。
霍谨从霍时药那里得知惊蛰也从渠门逃出来了,便一直想要见他,只是他找霍时药问了一次,霍时药一直说惊蛰有其他的事要做,没时间见他。
今日出来帮同伴采买东西,霍谨也想不到能碰见惊蛰,他心里实在兴奋,便一路跑来,激动地抱住了对方的腿。
霍谨喘匀了气,脸上洋溢着少年青涩的笑容,声音欢快:“惊蛰哥哥。”
惊蛰:“……”
他在渠门时,瞧着这少年比其他人稳重,才多关照了些,眼下不在渠门,霍谨倒是露出许多孩童的稚气。
惊蛰如今实在听不得“哥哥”两字,尤其是被人用这般热情的声调呼喊,他额角跳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掰开霍谨抱着他腿的双手,低冷道:“别叫我哥哥。”
霍谨的愣了一下,扭头向那些还在互相说笑的商贩看了一眼,然后忽然心领神会,重新抱住惊蛰的腿,脆声道:“爹爹!”
他方才便听见那些商贩将他错认成了惊蛰的儿子,惊蛰哥哥不让他叫惊蛰哥哥,定是怕暴露了身份,那他就配合他将戏做完便是。
他这一声响亮清脆,瞬间引来了商贩们的目光。
惊蛰低头看着一脸求夸奖的霍谨,脸都黑了,强忍着没把人一脚踹开。
他再度掰开霍谨的双手,然后把怀里的吃食塞给他,只留了一个糖糕。
惊蛰转身离开,一边吃着手里的糕点,一边阔步向前。
身后的少年跑着追上来,咬了一小口糖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表情满是小孩子的童真,还特意满足地叫道:“爹爹,好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