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蓦地睁开眼,原本沉寂下来的心情,重新坠落冰寒之窖,戾气染上双眸。
春分恰好低头整理药箱,未曾注意他的神情,接着说:“你知道吗?殿下当初放弃裴彻,并非是因为什么卫初琳,而是查出谢宪将军一案,牵扯到了裴家。”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轻哂,“帝王向来疑心重,便是裴家清清白白又如何,殿下永远都不可能嫁过去的,顾璟连已经娶了容侯爷的女儿,殿下若在嫁入裴家,势必引来猜忌。”
“所以,你又何须担心,只要你不说,殿下也不会说,你依旧能留在殿下身边。”
他终于抬起了,对上惊蛰阴冷的,渐渐笼上杀念的目光,愣了一下。
“你莫不是,要连我一块杀了?”春分似有错愕,“惊蛰,你在常闾手下都能隐忍那么多年,将他骗过,如今近水楼台,想要得到殿下,让她再也离不开你,很难吗?”
他话音落,青年倏然起身,直接跳下了马车。
晨曦初露,京城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而至,润湿了地面,又结成薄薄地一层冰霜,最后附上洁白。
空中风卷着雪,绞着青年单薄衣摆,不断拍打,有鲜血滴落在沿途的积雪之上,又很快被飘飘洒洒的雪花掩盖。
春分挑开车帘,看着那于风雪中逐渐走远的玄衣青年,等他彻底消失不见了,才最终放下车帘。
车辕上驾马的人偏了一下头,朝车厢中问道:“主人为何不直接让他杀了裴彻,再杀了他?”
春分懒懒地拨着自己长长的指甲,闻言头也不抬,“这世上,死人总比活着的人更受偏爱,杀了他,殿下会伤心的。再说,你没看他那样子,十个我也打不过。”
……
惊蛰消失了一整天未曾现身,顾璟浔也冒着雪找了他一天,她根本不知道一觉醒来人为什么就不见了。
天气转寒,姑娘披着氅衣,站在堆满了雪的香樟树旁,一动不动,眼圈已经红了一片。
眼瞧天色渐渐暗下来,随行的侍女实在不忍心,便上前扶住她,“殿下,还是先回去,说不定荆公子已经在别院了呢。”
顾璟浔抬手摸了摸眼角,泪痕已经冰冰凉一片。
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小巷,上了一直停在街口的马车。
顾璟浔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乐天的性子,过去在惊蛰那里屡屡受挫,她都没有真的难过过,上一次他不告而别,至少通知了霜降知会她一声,可是这次,却消失的悄无声息无影无踪。
顾璟浔掀开车帘抬眼看了看天空,雪已经不再下,上空灰蒙蒙的一片,不见丝毫阳光。
等回了皇家别院,天已经彻底黑了,顾璟浔在外面待了那么长时间,手脚早就冰凉,泡过热水澡后,被姚嬷嬷扶着塞进被窝里,又加了一层被褥。
屋里的侍女尽数退下,唯独姚嬷嬷这次没有直接离开,眼瞧着顾璟浔窝在被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目光却痴痴怔怔的,自是心疼的不行。
她有几年不曾露出这般脆弱的情态了,姚嬷嬷的手搭在被褥上,如同小时候哄人睡觉一样轻轻拍着,“殿下快睡吧,明个儿老奴再派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