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浔垂眸看着纹丝不动的茶水水面,迟迟不接。
纷纷将瓷杯朝她递近了些,脸上的笑,如他一丝不苟的戏妆,永远那般得体,“还未恭喜殿下,终于寻得心上人,得偿所愿。”
话音落,顾璟浔抬眸,隔着升腾起来的水雾,看向对面那一张几乎每次都带着妆的脸,明明熟悉,却被茶水热气熏染的模糊。
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冷然,“我也要谢谢你,这些年还能留我心上人一条命。”
茶水波荡,洒出一些在手上,纷纷将瓷杯放到桌上,叠起被打湿的袖子,“是啊,纷纷怕殿下伤心呢。”
顾璟浔:“你承认了?”
“我承认不承认要紧吗?”他反问,“惊蛰说什么殿下便信什么,他说要殿下把我挫骨扬灰,殿下怕也会照做,不是吗?”
这番话,便是将一切都摆到了明面上。
瓷杯刷得被拂到地上,碎裂开来,茶水四溅。
顾璟浔站起身,第一次对着面前的人发了怒,“那你可敢承认,你不曾欺瞒过我,不曾在惊蛰面前颠倒黑白挑唆是非?”
纷纷坐在凳上,依旧一动不动,扯起嘴角,这回笑出了声,“殿下觉得我害了他,便来兴师问罪吗?”
顾璟浔按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收回,她站直了身体,回以冷笑,“那你觉得,是惊蛰在我面前告了你的状吗?”
纷纷对上她已经不见怒气的目光,眸中徒余的最后一丝光彩,也散了。
他闭上了眼睛。
顾璟浔亦不想再与他多言,转身走向房门,手碰上门框,身后的人忽然跑出来,将开了一条缝的木门按住。
顾璟浔回过头,第一次在那永远像是带着笑脸面具的脸上,看到了激烈的情绪,连他说出的话,都宛如控诉。
“这些年陪在殿下身边的人是我,殿下心心念念的却是他,如今眼里也只有他,他就这么好,让您半点都不愿将目光分给别人?”
这个别人是谁,顾璟浔知晓了,在这一刻也终于明白,纷纷为何会瞒着她他的身份,为何会故意说出那样的话刺激惊蛰。
若说一开始是不敢让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后来呢,后来他对她有了了解,他该知道她并不在意什么身份地位高低贵贱。
他只是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她,发觉自己顶替了曾经的同伴,他怕他说渠门的存在,她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地方,找到她想找的人。
他附和着裴彻,暗示惊蛰一切都是惊蛰窃取而来的,其实他才是那个小偷,他怕惊蛰出现,他就要被刨开皮囊,露出本相,自此一无所有。
谎言一旦开始了,以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否则就要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