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就连最亲近的佟国纲一家都拒绝见他们任何人, 甚至连那道大门都不准他们踏进去,端是冷酷绝情翻脸不认人。
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过去那些所谓的至交好友, 那些上赶着摇尾乞怜的附庸,有一个算一个具是避之唯恐不及。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曾经被佟家人针对过羞辱过的仇家们在冷眼旁观一阵时日之后, 确定他们的确没了依仗便也开始痛打落水狗了。
出门随时谨防狭路相逢,否则必定就是一场作践羞辱,一言不合打到官府面前结果可好,人家挑事的屁事儿没有, 被迫还击的反倒挨了顿板子, 甚至有几回隆科多、庆元、庆复那兄弟几个还有幸在牢里住了几天。
除此之外家中还三天两头进毛贼, 偷窃财物也就罢了, 最离谱的是连后院女眷的肚兜都被偷了!摆明了就是恐吓,是存心戏弄羞辱,是打定了主意叫他们一家都夜不能寐。
如此这般担惊受怕坐卧难安的折磨之下,赫舍里氏迅速就憔悴苍老了下去,家中其他女眷,除了胆大包天的李四儿以外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而男人们的脾气就更是一天比一天暴躁易怒了,整天闹得家里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赫舍里氏和隆科多母子两个不止一次跑到宫门口想要求见,哪怕见不着康熙能见到佟芷兰也好啊,可惜皇宫是什么地方呢?连句话根本都传不进去直接就被撵走了,再敢纠缠就拔刀相向。
三番五次求见未果,佟家人几乎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却谁想突然就听闻他们来到小汤山的消息,当即母子两个就追了过来。
一咬牙索性褪去了什么狐皮斗篷貂皮大氅,只一身半旧的袄子挡风御寒,身上亦不见几样配饰,显得尤为朴素寒酸,与过去的锦衣华服彩绣辉煌完全判若两人。
显然,这是打算唱一出苦肉计呢。
“额娘,这一回就是咱们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都务必要见到皇上和姐姐!”一双膝盖跪在冰雪之中,寒气争先恐后地往骨头缝儿里钻,只冻得隆科多牙齿打颤脸色煞白。
赫舍里氏已是有些撑不住了,哭道:“若是皇上坚决不肯见咱们呢?”
“那咱们就不起来!与其继续任人欺辱作践,倒不如跪死在这里来得清净!”隆科多恨恨一咬牙,满脸具是狠意,“额娘你记住了,千万不能放弃,就是要晕也得晕在这里!你好好想想,身为贵妃娘娘的亲生额娘、六阿哥的嫡亲外祖母,那样的日子是你应过的吗?余生若只能如此那还有个什么乐趣?不如一死了之也罢!”
这暗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赫舍里氏垂下头,闷声说了句,“我知晓了。”
这时,从身后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是靴子踩在雪地里的动静。
是谁?
微微一转头,就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撑着把伞缓缓而来,身披白色狐裘披风,面如冠玉如兰似竹,一阵寒风吹来,带起一阵衣袂飘飘,于此冰天雪地之中更显出尘绝世,仿若天上的仙人不经意落入了凡尘。
正是应了东坡先生的诗句——公子只应见画,此中独我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