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个执拗的人依旧站在那儿,单手执起的剑尖上有殷红的血缓缓滴下……
“混账,你到底在做什么?”纪石杭眉目越发冷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举已是极度的不孝……彦璋低低垂眸,掀起衣摆跪了下来。
“爹,我就是想去刑部见月娘一面,再想法子救她出来。”他坚定回道,说罢,又抬眸望过去,平静的眼底覆着憔悴的青乌与焦灼。
就算自己入狱,彦璋也不会如此乱了分寸,单单是为了她……
“你怎么想法子?还想查十六年前江三夏的案子?”纪石杭咄咄逼人地问。
“正是。”彦璋沉毅点头,“爹,我认真想过,月娘她爹的案子,和这回临安何忠明一案极像。何忠明一案是刘党背后所为,说不定月娘她爹……”
纪石杭闻言,苍老布满皱纹的双眼渐渐黯淡下去,像是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皱着眉,过了许久,他缓缓道:“十六年前,江三夏通敌一案人赃并获,他亦亲口认下所作所为,是板上钉钉的事。当时,为定军心,为父不得不亲手杀了他……后来,又曝尸五日……”
“璋儿,为父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现在陈年旧事被有心之人重提,只会给府里惹上灾祸,你不明白么?你怎么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糊涂啊?”纪石杭无可奈何,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对三子的厚望极重,熟料会这样……
纪石杭叹气。
彦璋怎么会不明白父亲的担忧?
他很明白的啊……可是,他的好月娘怎么就突然成了通敌贼子的女儿?
还有,父亲居然说——是他杀了江三夏,又曝尸五日!
这几个字突如其来,彦璋身子晃了晃,一张俊脸登时惨白。
这是杀父之仇啊……
“父亲,月娘她爹真是你杀的?”他问得有些急切,清冷的声音略微有些喑哑,满脸狐疑,像是期盼寻个答案,却又害怕这个答案。
纪石杭不答,只静静望着他。
迎上父亲目光的那一刻,彦璋心里什么都明白了,那一瞬,他的心重重沉了下去……痛苦地别开眼,他低低央道:“爹,这事您千万别说。”
是真的走投无路,彦璋才会说这样的傻话——这种事他就是有心想瞒,也只是徒劳啊。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被月娘知道,怕是再也不愿见他了……到时候会怎么样呢?
彦璋不敢想。
剑尖上的嫣红一滴又一滴,悄无声息地落在尘土里,开出了世间最苦涩的心事,也牵出世间最荒唐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