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素衣女子扶着小丫鬟的手缓步走来, 女子只穿了件月白蜜罗交领上襦,绣着淡色芙蓉,白素纱裙, 画着绿水波纹, 前后裙摆浮几片芙蓉花瓣,行走间随风清扬。
满头乌发用一支白玉梅花簪挽成髻,正面簪着一朵珍珠攒成的芙蓉花钿,嵌着翠蓝宝石, 除此之外别无它饰, 却越发显得端雅清丽,秀逸出尘。
当日虽只一面之缘, 但那张秀丽绝俗的面容却已深深印在沈颐脑海中,此时一见, 立时便认了出来。
只是没有了那日的病容, 一身素衣的女子今日容光越发秀丽绝伦,不可逼视。
沈颐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头,不敢再看。
李纨原是见梅花开得好, 席散后出来逛逛, 这花园虽靠近前院, 但后面就是顾老夫人上房,已属内宅, 外人无法进入, 且此时酒席已散,客人们皆已回去, 并不用担心遇到外男,因此才携了碧月出来散闷。
两人一路散步闲话,不觉便来到了梅林。
这梅林占地极广, 这一处角落十分幽静,极少有人来此,李纨方才席间吃了两杯酒,方才又走了一段路,不免有些乏力,便向碧月道:“有些腿酸,咱们找个地方坐坐罢。”
碧月四下张望了一回,笑道:“前面假山下有几块大石头,我扶奶奶过去歇歇脚罢。”
眼看着两人离山洞口越来越近,沈颐心中砰砰直跳,一时进退两难,只能靠在山石壁上,极力隐藏身形,好在两人只在洞口不远的山石处便停下了。
他今日穿的是件天青色袍子,并不打眼,且山洞内光线昏暗,若不走近,倒不容易发现。
碧月拿了帕子垫在路旁的一颗山石上,扶着李纨坐下,自己也在旁边略小些的石头上坐了,道:“我瞧奶奶今儿一直有些闷闷的,可是还在为方才那位沈老夫人说的话气恼?”
李纨闻言抿了抿嘴,摇头道:“我只是想不通,我与这位沈老夫人也只见过两三次,好端端的怎会结怨?而且她话里话外都说兰儿有贪图沈家产业之意,兰儿虽是沈先生的弟子,却终究是外人,这继承家产一事从何说起
?”
沈颐原本打算趁二人不注意悄悄离开,此时闻言不由得心中一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当下也顾不得失礼了,站住了脚凝神细听。
碧月气愤道:“奶奶竟不用理会,我瞧那位沈老太太是有些糊涂了,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不说根基门第,便是奶奶自个儿的嫁妆便够咱们哥儿花用一辈子了,哪里还用贪图沈家的财产?!”
原来方才李纨送了贾母等人回去,正遇上从顾老夫人院中出来的沈老太太,李纨月前在洗三宴上见过沈老太太,知道是沈颐的姑母,自然不会失礼,当即便停住脚见礼,
这沈老太太性子原就古板,年纪大了,越发有些左性,正因沈颐不肯续娶之事恼怒,见李纨分明是孀居,却生的风姿端丽,穿戴打扮虽说素雅,却十分动人,心下便有些不喜,再想起侄子死活不肯续娶,口口声声说日后由弟子贾兰养老送终,一时越发恼怒,心下更猜疑李纨母子居心叵测,花言巧语哄得沈颐不肯续娶,想借机图谋沈家的产业,因此言语间十分不客气,含沙射影说了一大通话,方才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