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除了服,我又领了老太太太太的命,看顾着你们几个姑娘,又偶尔得点子东西孝敬老太太太太,这事情多了,他们也得些油水了,立马我又成了菩萨奶奶了。你看这些人,不过是为了从我身上得利罢了。又何必为她们没得着利的出言不逊气恼,也不必为了她们因你得利而感恩戴德觉着舒心。她们眼里只要个利,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了?”
李纨说了一长串,黛玉到底年幼,且亦未有人将这些事情与她说得如此通透直接,兀自思量起来。李纨也不再多话,待紫鹃端了茶上来,接了茶慢慢喝起来。那一大段子下来,确也需润上一润。紫鹃奉了茶,自出去外屋与素云碧月几人说话,只盼着大奶奶能劝回自家姑娘。
良久,黛玉轻轻道:“我是客居,投奔来的,自没有什么好处与她们,她们嫌我也是应当的。”说着又掉下泪来。
李纨叹道:“我这反倒把你劝歪了。你说她们嫌你,却不是嫌你客居,不过是嫌好处不够多罢了。你若要她们感激,多多地给了赏钱,自然博几句好听的。你可愿意?你若愿意,这可容易得紧。”
黛玉摇头道:“我要买人好话作甚,她们爱怎么说便怎么说!”
李纨笑道:“那你又掉好些泪珠子做什么呢?”
黛玉脸微微发红,轻轻道:“总是我客居的缘故,若是在自己家……”说到此处,微微咬了嘴唇,看李纨一眼,咽了下面的话。
李纨轻轻搂过她,缓声道:“说你是个呆子呢,我若说你只管将这里当自己家,倒是敷衍你了。”略一沉吟,道:“等你长大些便知道,这人呐,在何处都是一样的。你看看你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这可都是在自己家,又如何随心所欲了?便是你在你自己家中,你父亲忙于公务,可有谁能保证没有刁奴欺幼主呢?”
黛玉细想一回,又觉得有几分道理。李纨笑道:“我教你一个乖,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过得乐呵的本事。若凡事只往伤心处想去,那人人都可大哭整日了,这可怎么过日子呢?”黛玉听了若有所悟。
李纨心知黛玉素性多心多疑又好自伤,这却非一日半日能劝转的,且在这府里,话说多了说过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便不再纠结此事,说些初冬的饮食调理之道,慢慢引开了她的心思。待前面摆饭时,黛玉已经说笑如常,只眼圈微微泛红,若不细看却也看不出什么。
不几日,便听说贾母命人每月往黛玉房中送些制钱,与她打赏下人用。黛玉分例已然比肩宝玉,如今这却是额外的独一份,只是这全自贾母房里出,于官中一分瓜葛也无,只好说贾母偏疼外孙女,却说不得其他。又有宝玉发作了几个婆子,道是突然进了他屋子唬着了他,贾母跟王夫人做主都打发了出去。日常琐碎,桩桩件件的,天气亦一天冷似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