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我可不是慈善人,亦不以天下为己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仁,不过是你们这帮儒生哄人的幌子罢了。百姓苦不苦,何曾放在心上?若放在心上时,必是百姓之苦已经要苦到你们了,方做一做戏罢了。”
林如海苦笑道:“与你实在说不通。”那中年文士自斟了一杯,神态悠然。林如海道:“圣人尚在位,底下就已经闹成这样,这位子难道还真是争出来的?”
文士笑道:“生成了那处的人,又偏偏是个男儿身,若是母族再有些力气,便是自己想要不争亦不可能。恶狗群里挂着的一块肥肉,哪个不想从你身上蹭点油?没了朝臣巨贾相挺,你又有什么资本装清高?或者单人成势,成不得势的便被人裹挟,若是既无势又不从势,或者年纪尚幼还能逃过一劫,不然,难免做了势力间较量的肉盾。”林如海听了,长叹一声,默默不语。
文士饮尽杯中酒,道:“林兄如今总该知道,这求‘无事’对有些人来说,比求‘有事’要难得多了。”
林如海苦笑数声,转开话头,说道:“如今看来,四五之势甚大,恐怕难得善果。”
文士放下了酒杯,拿起一旁的扇子,摇摇道:“林兄果然与旁人不同,如今那些依附四五的人只怕正喜笑颜开,林兄却看出了其中险恶。当日传授星象世影时,老头子偏偏选在大比之年,独我一人得了传承。我请问林兄,若帝位禅让该当如何?”
林如海听了此言,猛地起了身,呆立片刻,方缓缓坐下,问道:“此言当真?”
文士笑道:“我可说了什么了?什么真假?”
林如海闭目思量起来,好一阵子,方道:“如此的话,四五更无机会,只是却如墨兄所言,再无宁日了。”
文士道:“这七巧却有点子意思,竟能想到以商破阵,这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多少朝代都将商入了贱籍。他倒不拘泥,果然巧的很。”
林如海道:“看这行事,便知道在朝堂中恐怕无甚扶持,才出此下策。”
文士挑眉道:“下策?嘿,这若算下策,就没有上上策了。”
林如海道:“此话怎讲?”
文士道:“你们那套都把脑子学成泥疙瘩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你若有十七八个儿子,几千万两的家产,年老体衰底下争得厉害,你待如何?找个合适的,趁着自己还能活几年,帮他把位子坐稳了。
只是你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难道找一个跟底下大掌柜打成一片,随时能让你安安耽耽做‘太上掌柜’的能干儿子?又不能找个呆头笨脑的,到时候自己闭眼都不敢去见祖宗。如何最好?自然是忠厚又伶俐,脑子还算活络只是根基不足的,最是恰当。你说说,可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