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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嬷嬷道,李纨这便宜得来的庄子还是好的,因是在北边,这北边的地势高,南边的好些庄子都被淹了几回了,哪里还有收成,房子都塌了好些,人都顾不过来。

    李纨便想着免了这一年的租子,几位嬷嬷却都不赞成。最后,常嬷嬷道:“奶奶,这世上的人,性子都是养出来的,这样的头开不得。一次给到底,只怕日后胃口更大。奶奶的心思我们几个自然知道。只是咱们这庄子的租子已然比旁边的都低了两三成,这天不好便直接免一年的,太过了些。我看不如改成减一半,另一半也可延后两年交,也不收利息。”

    许嬷嬷与闫嬷嬷听了,都道这个主意好。许嬷嬷见李纨还沉吟,便道:“这点子租子在奶奶看来自然要与不要都无妨,哪怕从此都免了也不差什么。只是人在世上,事情多不能只按着自己来,这庄子在的地界,周围不是皇庄便是王爷爵爷家的庄子,奶奶这里一说全免了,让剩下的那些如何做来?”

    李纨听了,也只好叹口气应了这个法子。又让许嬷嬷去看看庄户上实在难的人家,或者可私下贴补些,总不能让人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且说许嬷嬷回到庄子上,便与彭巧商议此事。彭巧平日里最好庄稼农活,今年这天气却把他这头一年的热乎劲儿淋了个透心凉,正是烦恼时,听许嬷嬷说起减租之事,只随意点头胡乱应了,心里只惦记那些长得跟瘌痢头一般的玉麦。

    许嬷嬷看他的样子,便知他心思,想了想,又问他:“我看你心思也不在这个上头,且奶奶还让我打听这庄上实在困苦的人家,要私下接济,你也不爱干这些,你看可有什么人能做这事?”

    彭巧见被许嬷嬷看穿心思,老脸微红,忙道:“嬷嬷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是喜欢农活,要我管那些庄户实在是不行。好在我们奶奶慈善,若是要我去催租,我可更干不来。这庄子原先的庄头回王府去了,剩下的都是些庄户,我一时也不晓得谁能干这个。”

    许嬷嬷心知他说的实话,暗叹若是有计良或段高在,哪里需要自己费这个心思。又怕彭巧心重,只好拿话安慰他,道过几日自己去庄户上看看便是。

    晚间静了自己寻思,这管庄户的倒不一定要懂多少农活,府里头就是周瑞管着一年两季的租子。如今事情麻烦倒不是收租子的事,是这当家奶奶心太善事太多。

    只听过风雨不调庄户跟主家打擂台的,没听过主家赶着要贴补庄户的。细想想,若不是边上这几个人,凭李纨的性子,置个庄子倒贴嫁妆倒有可能。叹口气,实在让人操心。第二天便给李纨捎了信说要人的事。

    李纨还当是原先,万事不用管,只要待计良段高等人商量出了主意,自己紧着点头便是。这日午后刚看完许嬷嬷捎来的信,便眼见着乌云四起,片刻间电闪雷鸣,又是一场瓢泼大雨。

    李纨站在檐下,心里几分诧异,因她神识所感明明是朗天白日的,眼见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滂沱大雨。且这怪异也非一次两次了。心里又想起上年间那场诡异的桃花雪来,默念着“操纵天时”,暗叹一声,收了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