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那乾坤袋里的砂石倒出来,滚了一地的金石银砂珠宝翡翠。看着半人多高的砂石堆,心里琢磨着这一堆在外头够做些什么的。往常见的或者是元宝,规规矩矩列在托盘上,或妥妥当当收在匣盒内;或者是金银锭,码作一箱;便是散碎银两也得有个荷包笸箩盛它。再有经了巧手,垒丝掐丝錾花编织……那就是姑娘太太们发间腕上的堂皇了。
可如今这些,一如顶不值钱的泥沙土石堆在眼前,抓一把细瞧,是十成十的金银珠宝没错,可又实在难将它当成原先的那些元宝锭子头面首饰来看。想起《狐说凡人》中所言:“蠢之一物怪哉,独一人为之或曰蠢,多增几人或曰怪,争相效仿时则成风尚。”心下有些疑这“金银”之说莫非也是如此。
原先在家时,听母亲说起过南边有些番国,贸易往来时不认金银只认铜钱。当时只作笑话来听。此时想来,如琳琅墟内,这金银便是泥沙,珠宝不过石块。外头府里,为一个月几两银子较真暗斗,更休说年底的分例多寡。宴席聚坐时,头面首饰,料子样式,那叫于无言处一决高下。
这金银仍是那个金银,可究竟是泥沙还是宝贝?若沿此问追到尽,便有机缘得悟“物随心转”一意。可惜李纨不过是当个闲情瞎想一下子,转头便以“大概是物以稀为贵”草草抛了方才疑惑。人之妄想,多半如此,一念随之一念,心逐物生,不得平静,常以似是而非之论截断慧芽,好重入幻境,而无定心追识相之荒谬。
胡乱捡玩着眼前砂石,李纨不禁笑起来,前些日子常嬷嬷还在怨怪自己这里没有散碎银两,动不动就是三五两的银子,招人非议。抓起一把笑看,如今可好了,这还不够碎?那最小的只怕比米粒大不了多少。思及此处,索性埋了头,在那里专心挑拣起来。金一堆,银一堆,珠宝另一堆。——明明是用了神识只要一分神的事情,偏不,坐那儿慢慢挑,心里还赞先辈大能把这金银之属捣成如此碎粒殊为不易,佩服,佩服。
第98章 凡见
挑了好半日,也亏是如今,若还是当年肉体凡胎的,只怕早就头晕眼花了。将那些能上两的分金银收了,余下实在细小的,便让五行傀儡中的红衣恶汉给拧成小锞子。眼见着金丹修士手里挤出一个个金锭银块、金花生、银核桃来,让人不忍直视。
不过几日,常嬷嬷便与闫嬷嬷道:“早先说奶奶手里少些散碎银两,如今倒好,散碎银两是多了,打赏起来更比往日里手松,我算是白说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