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听凤姐语气如此,又见她神色不耐,不敢玩笑,只好扶了贾琏连哄带骗地架出房去。贾琏脚步趔趄着出了房门,回头看了下那红绸软帘,忽的一笑,弯腰一把捞起平儿,横抱了往西边屋去。平儿一惊,忙伸手捂了嘴,扭了几下身子,到底犟不过贾琏,也只好由他。
李纨正忧心许嬷嬷,又暗悔不该让她一个人在外头奔波,许嬷嬷也有些年纪了,看看常嬷嬷闫嬷嬷,都是儿孙满堂,独她一个孤伶清的还一门心思都替自己在忙活,偏自己实在是不用这些的了,这话却不好说。呆坐了会,将几件衣裳让素云用包袱包了,吩咐道:“下回许嬷嬷来的时候,你记着提醒我。”又取了几盒药一同包了。
素云答应了,又道:“奶奶,许嬷嬷在庄子上定没事的,您想想,那琉璃窗的房子都是新盖的,且奶奶又一早就让备了那么些煤块柴炭的,哪里就能冻着了呢?千万别忧心多思,有什么好处。”李纨点头笑道:“是我想左了,碧月呢,怎么不见人,这会儿你们那屋也没这里暖和。”
素云道:“外头有个什么事,她出去看看。”李纨道:“什么事要她出去看?”素云叹气道:“她就是个说不清的,总思量着她自己衣裳厚,不怕冷,倒不乐意叫小丫头婆子们做事,说她们反要受冻。”常嬷嬷在一旁听了,正好见着碧月进来,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碧月道:“我们那屋子的炭没了,我去库里取了些来。”
常嬷嬷便道:“这怎么也成你的活儿了,不是该小丫头婆子们去领了的?”碧月笑道:“嗐,这天这么冷,她们一个个冻成那样,横竖我衣裳穿得厚,还是我去一趟便当。”
常嬷嬷听了,正了脸色,把她叫到跟前道:“你真这么想的?”碧月摸不着头脑,道:“是啊。”常嬷嬷冷哼一声道:“其心可诛。”
碧月目瞪口呆,素云听了也变了脸色,常嬷嬷接着道:“什么人该什么活,这是规矩,是上头定了的。你要帮人做别人份内的活儿也不是使不得,只是你这理由归到什么上头了?你穿得厚,她们穿得薄,是以你舍不得她们受冻,你才去做了她们的活儿。
这么论来,一则是咱们府里刻薄,下人衣裳都不够,都受着冻,偏这个府里主子都是狠心的,还要你一个丫头来发这个善心;二则照这么论来,最该做活的就是老太太了,谁的份例能有老太太高呢是不是?
这么一比方,就看出来了,合着府里只有你一个好人,主子们都是坏心的,素云她们这样的更是该死,得了厚赏高赐却不晓得怜贫惜弱,不是坏透了的良心?”
碧月听了都快流下泪来,红了眼眶看着常嬷嬷,又看看素云看看李纨,哽咽着道:“我、我、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