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回暖,李纨想着庄上种新粮的事,许嬷嬷恰好来回事,便说了起来。许嬷嬷道:“咱们一早就说了,若是用新的这几种粮食交租的,都可一比一抵。彭巧又说了各样的种法,还有去年那鬼天气下的收成。众人都踊跃,又见那玉麦之属不挑地,连屋前屋后都能种,自然都愿意种这些。”
李纨点点头,转头说起作坊的事来,许嬷嬷笑道:“如今改了规矩了。还是巧娘子说起来的。那日蕴秋几个抱怨人心难测,偏有人要赚便宜,将自己的袜子数目计到儿子头上,为混两顿饭吃,年下一按照数量算等例,就喊吃亏。那巧娘子就道,庄稼人也有苦处,娘老子都在外头干活了,半大小子又不会自个儿做饭,总不能饿着,庄里饭食又好,才会有这样的主意。
我听了也是这个理儿,索性改了规矩,如今也没有白吃的饭了。连饭食带菜,都收钱,不过是个意思,小小子三五文钱也吃饱了。这么一来倒好,那些不在咱们庄上做活的,一到饭点也跑来吃饭,厨上足又添了七八个人手。”
常嬷嬷问道:“我这么听着,你们那里的饭点跟府里的不一样?”
许嬷嬷道:“庄上是吃三顿的,早上一顿天不亮就吃了,可不是咱们这里燕窝□□粥这样的细点,那都得是着实的一顿饭。这一干活就到正午了,吃午饭,晚饭就在傍晚天擦黑时吃,再晚了就得点灯,费油。咱们府里吃饭的时候,搁庄子上,都是正好干活的时候。午间那会最热,拿来吃个饭倒也不心疼那功夫。”
常嬷嬷几个听了连连点头。贾兰在一旁羡慕道:“嬷嬷,我跟你去庄上住几日可好?”李纨拧他胳膊道:“家里是饿着你了还是渴着你了?虽说是吃两顿饭,你还有三四顿点心,临睡前还要吃一顿干货,庄上哪里养得起你这样的吃法!”许嬷嬷笑道:“等天再暖和些,哥儿坐了车往庄上玩一趟也好,你蕴秋姑姑和墨雨姑姑都念着你呢。我说如今壮得,她们都不信,直说小时候那么点子人,吹个风就吹坏了。”
贾兰得意笑道:“我那也不是白来的,我日日练功,从不敢偷懒的。”许嬷嬷笑眯了眼,点头道:“咱们哥儿就是有志气,有毅力,旁人那么点孩子哪里能坚持到如今?”贾兰不好意思了,忙道:“倒也不是,这东西我是真喜欢,练功的时候心里就觉着快活,自然也不觉着是在卯着劲儿撑着什么。”常嬷嬷笑道:“这就是了,若是自觉在忍在扛,总是辛苦,也就难以耐久了。”
众人说至晚间方散,李纨与贾兰在灯下看书说话,问他道:“前些日子,樱草说你被魇着了,可是怎么样呢?”贾兰忙道:“她们定是当笑话讲的!”李纨因那日特殊,倒不敢真当笑话听了,听他这么说,便笑道:“怎么,你是给她们讲的笑话?不是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