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心酸,又没个可商量的人,便连晚饭也不吃了,只在床上躺着。正迷迷糊糊的,就听得外头有声响,叹了口气扬声问道:“同喜,外头什么事?”同喜隔了帘子回道:“太太,是府里二太太来了。”
薛姨妈听说是王夫人来访,才起了身,正要叫人进来伺候,王夫人已掀了帘子进来。看她坐在床上,脸上犹有泪痕,便挥手让跟着的人都退了出去,才近前坐了,叹气道:“我就晓得,你打小就这脾性,总是好硬撑着,再不肯失了脸面的,只好等没人的时候躲起来哭。每回我见跟着你的蝴蝶儿小蜻蜓她们在门外守着,就晓得你又躲起来掉金豆呢。”
薛姨妈见王夫人说起陈年往事,也不禁笑出来。王夫人握了她的手道:“跟我就别外道了。你这会子的心思,我最晓得的。当年元儿选上了,阖府高兴,都道是投了那时中宫的眼缘,是大福份。我在场面上只好也扯了嘴笑,回了屋子,背了人,躲到佛堂里哭。夜里做梦,一回回梦到她被罚宫规了,被欺负了,吓得一身汗地醒来,再想想又忍不住心酸。老爷知道了还要嫌我愁多泪多晦气多,唉。”
薛姨妈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滴下泪来,哽咽道:“姐姐,我不瞒你,钗儿她命苦啊,若不是没了爹,我又是这么个软和性子,她也要不了走这条道。我也晓得她的心思,想着蟠儿这么个性子,总是自己有个好出路,才能保全了我们这一家子。
只是这样的事情,本该是男人们的事,她一个女孩子家,竟要操心这些,教我怎么不伤心。旁人家的姑娘,都是玩笑着过活,她这里,平日里手不闲地练女红,还要分神支应家里铺子上的事情。没了蟠儿,外头就没个能进出的人,可若没了钗儿,光有个蟠儿能成什么事!我又心疼她,又不得不送她去了,这一想起来,心里就跟油煎着一样。”
王夫人听了道:“你既心里这么想的,如何不早说了。莫说是个女史的宫选,就是嫔妃的宫选,咱们也能想法子免了去。早先看你倒也兴头,我还当你心里乐意的。”
薛姨妈流泪道:“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了。薛家宗族里七个耆老荐选了去的,名头一封直接就送到京里,连金陵都没经过。我不过一个妇道人家,除了紧着准备些能用得着的东西,还能怎么样。”
王夫人问道:“耆老荐选的!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薛姨妈茫然道:“不是一早就说是荐选的了?我们不是自家报选的。”王夫人攥了帕子道:“嗐!你这个糊涂劲儿,荐选跟荐选不一样,寻常荐选了还得过府郡的筛选呢,这耆老荐选得三个望族乡老联名才算,你这倒好,七个,恐怕在宫里都打了记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