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宝笑道:“说什么丧气话呢,如今哪个不羡慕我有你们几个娃子,你跟小四一行跟着余先生读书识字,一行还做着作坊里的活,地里忙的时候还得跟着下地,这还叫帮不上忙?”小二也道:“如今你们也晓得了,能认个字有多要紧,只是寻常我们哪有那个运道!这回好了,庄上给请的先生,连个学费都不用交,多好。我跟大哥白日里不得空,若不是靠着你们,我们可就只能干瞪眼了。”
原来,自从余先生在庄上开班授课,巧娘子的意思是让孩子几个都去读书,左右如今她一个月银钱不少,足可支撑一家子日子了。小的几个懂事早,哪里肯这般,变着法子试了几日,想出个不入流的法子来。——小三跟小四两人轮着带着小五小六去上学,一个上学,另一个就去作坊,晚间把这日学会的字都就着灯火教给余下的人。
连着巧娘子跟孙大宝也跟着学。孙大宝还罢了,偏巧娘子又得了许嬷嬷给带来的常嬷嬷的那本《饮馔杂记》,更要学了。这余先生教人也有趣,先捡常用的字教了个把月,一天就教十到二十个字,之后就拿一大木板子,写上一段书,或是话本里的一节,或是农书上的一段,倒比干学字有趣些。
草田庄这两年虽好了些,到底农家贫户多,有几个置得起笔墨纸砚的。这余先生也是苦瓜瓤子里过过来的,晓得庄上管事让农家多识几个字的好意,自然也不重教那些悬腕执笔的能耐。他想了个法子,平日里练习就用沙盘——四四方方一个框,里头码上细沙,抹平了就能写;要抄写文字时就用炭条往粗草纸上写。
这种粗纸价廉,只是若滴了墨上去就渗水渗成个乌团,哪里能用来写字。可是用炭条却不妨的,反倒粗糙些好落笔。许嬷嬷将他的主意一件件都说与李纨听了,常嬷嬷闫嬷嬷几个又笑又叹,连说民间自有高人。如今小三小四拿回家来教家里人识字的,自然就是拿炭笔写在粗草纸上的字了。村里也有好人家,初时也让子弟来学学,结果一看这阵势,到底还是收拾些束脩找正经先生去了。
这上交钱财的事就算有了个定论,巧娘子又问小二道:“今儿你那买卖如何?那些个包了辣茄儿的可有人要?”小二笑道:“正要说这个呢。我把那辣茄儿的都单放在一边,又央人给我写了个大大的辣字摆边上,哪里想到,这倒成招人的了。先一个要买,我把这辣味如何厉害都说了,他拿了就站我担子边上吃。
吃得龇牙咧嘴好不可怜,哪想到边上人看了觉着稀奇,个个都要试试。我怕他们吃不惯,还说两句劝的,结果就有人道‘左右辣不死人,怕啥!’,这一起哄,那加了辣茄儿的倒早卖光了。再来买,没了,买了没加辣的吃,一行吃还一行抱怨不够味,千叮万嘱让我明儿定还要多做些辣的才好。”停了停,又笑道,“你们不晓得,那另外两家卖烧饼的,不好直问我,都拉着那吃了的人打听,这哪里能打听得出来,别处也没地儿寻这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