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素性少问俗务,更不会去算计银钱,辛嬷嬷这般张罗,又时时同她说老爷如何交代必得好生伺候姑娘云云,再来黛玉幼时在家恨不得整个府的人都围着她一个人转,如今这阵势紫鹃等人看着咋舌,黛玉倒也还能处之泰然。
如此这般,不过月余,这事就成了定例一般。只是这么一来,每月光饮食上的打赏花费都得十数两,这还没算食材钱。
这还不算,便是家居日常,辛嬷嬷也有一套说法。凡帘幕帐幔,便是入冬亦不许用绒的,概是绒面亦积灰尘,垂挂撩起多有飞尘,亦惹嗽症。靠垫引枕坐褥不得用光面的,却是因冬日寒气日浓,光面料子易有冰意。
绒面毛料的引枕坐褥同色的都需得两套,每日替换着拿出院子拍打晾晒,以防积尘。
屋里也撤了炭盆,打外头送进来一个雁卧平沙式的珐琅炉子,烟气都能吸进雁肚子里去。清水石子养了几盆水仙,却是一开花就挪将出去,道是花香过浓也扰人清静。还是李纨送了几丛碧澄澄的丝绒绿草来养着,才算消停了。
摆这几盆草一来为了借点绿意,最要紧却是为了借那清水解屋子里燃了火炭的燥气,既是如此,这水跟石子都要好好讲究了。
凡此等等,饶是原先众人都已暗道贾母疼宠黛玉不下宝玉了,见了辛嬷嬷手笔才晓得这疼宠也是山外有山的,林姑老爷这是把林姑娘当成天仙养活着了。虽难免更多不忿微词,却也渐渐让人信服了林姑娘确是金贵得不同寻常。
林黛玉屋里种种,辛嬷嬷也没特意防着人,自然都知道了。李纨别的不说,只看辛嬷嬷拿银子砸厨上和茶房的气势就佩服不已,要说金银这种东西,谁还能跟自己比?却可叹自己没那份气势,让常嬷嬷多跑几回厨上都觉着行事过于嚣张了似的。再看看人家辛嬷嬷,那个理直气壮,真是不能比。
常嬷嬷却赞叹另一样:“这辛嬷嬷定的糕点和汤水都大有讲究,一回两回也罢了,却是日日如此,还回回安排得妥当。这若不是对饮食之道深有心得之人,就是给她现成的单子,也做不到如此地步。比方前日说这枣泥馅儿冬至后要用荤油炒过,还得现蒸了吃,大妙!却是费事得很,寻常人难到这样仔细。”
闫嬷嬷道:“虽有些让人意外,这嬷嬷行事却并未离了规矩。从来也没有妨碍了哪个主子的正经事,茶房厨上也未传出一句不好的话来。咱们往日里一两银子买鱼去,还让人私下笑是冤大头呢。可见这嬷嬷是个不凡的。”
李纨听了暗咽一口口水,自己这里金银如土,难免手松些,却反而因此受辱却是未曾想到的。如此说来,金银钱钞却是买不来真的敬重。碧月在一旁道:“可不是,咱们多要些热水也要比旁的院子多给些钱才成,好像就吃准了咱们有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