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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常嬷嬷正问碧月:“可怎么样?”

    碧月苦笑道:“我去时,奶奶们已从园子里回来了,换素云时还说估摸待不多会儿就能散了。哪想着这一等就等到了五更天,老太太便说宫门已开,咱们不能失了礼数,就都收拾起来,全往大门外站着。

    起先还不觉着,后来越站越冷,那脚跟冻在地上似的,饶是那么厚的鞋子,寒气直往里头钻,倒像赤脚站在冰面上。再到后来,便没什么知觉了。又不敢乱动,连跺跺脚都不能,又怕待会儿要行动时僵了出丑,只好两条腿轻重略倒腾倒腾。我们站后头还算好的,前头的迎着风,鼻子都吹没知觉了。”

    常嬷嬷感慨道:“也不知怎么的,咱们来这里也这么些年了,从没遇着这么冷的天过。偏还碰上这事儿。你一个小丫头尚且如此,老太太太太们还不定如何呢。再有几位姑娘,都是娇花样儿养大的,这通子折腾下来,怕是难得着好。”

    碧月道:“可不是,老太太太太们的大衣裳都是有规矩的,又不能随意换,起初老太太连斗篷都不肯用,还是站了会儿之后才让给披上的。”

    闫嬷嬷道:“这样时候,肚子里没热食哪里撑得住?若是爷们,还得喝上两口烧酒才成呢。”

    碧月摇头道:“干熬了这一日夜,又个个心焦,哪有胃口。主子们没胃口,咱们更没人张罗了。还是平儿偷偷递了碗羊奶子给我,我喝了两口。”

    素云叹道:“好了,方才那粥汤奶奶也不喝,你喝了去吧。我让小丫头往屋里拎了热水了,你赶紧泡泡歇着。余下的都不用操心,有我呢。你安心歇了,到晚边娘娘来时也该能歇过来了,才不耽误事。”碧月听了有理,在屋子里坐了会子脚下也暖和起来了,便答应了声回屋烫脚洗漱歇下不提。

    且说李纨待素云掩了门出去,便赶紧回身去了珠界,闲话不提,直往小住的暖玉床上倒了蒙头大睡。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醒了过来还迷瞪着,想着往常在珠界里打坐读书一熬不知道多少时辰,哪有这般疲累过?偏这回,只觉得神乏身倦,再没这么累的。

    又细品品,才觉出来,在珠界里时或坐或卧或行或止心下如水般安宁,在外头这一日夜却是嘈杂不休乱糟糟惹的心烦。这接驾省亲的事,仿似怎么做都没个头似的,总有不如人意处,总有这那的小差池,改了这一头漏了那一头。

    说句实在的,若这回圣旨下来道是十六才让来呢,这十五这一日夜照样不得安歇,依旧得兵荒马乱。也不晓得这许多人,个个忙忙叨叨的,到底真作出什么来了。不过是徒累一场换个热闹。

    怪道说过节呢,何为节?以竹为例,概是茎上不平滑处,造作使劲的地方,才谓之节。平平顺顺流水样的日子里,忽的来这样那样的事,明明一样的十二个时辰一样的天地日月,因人之故,强要使其不同。必得在这些时日里傻吃傻喝上天入地地折腾方合正理,谓之节庆,令人费解。可叹自己得的人身,身在世间,随波逐流竟也不得安宁。幸好还有个珠界,得一喘息之机。

    再回到贾母上房时,见凤姐犹自在那里支应,心下佩服,上前道:“我在这里顶一会儿,你略歇歇换身衣裳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