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从镜子里看黛玉一眼,笑着道:“说起袭人,咱们很该去贺她一贺呢。前日太太做主,把她的名字从老太太那里除了去,另给老太太挑了人。又从太太份例里每月匀出一吊钱二两银子来给她,还说往后但凡周姨娘、赵姨娘有的,就有袭人的。姑娘说,可不是该贺?”
黛玉抿嘴一笑:“这也是早晚的事。”
辛嬷嬷也道:“不过是循了个姨娘的例,连正名儿都没得呢,你们私底下要好的闹闹也罢,哪有姑娘去贺的道理?哪家未出门子的姑娘去恭喜自家表哥添了通房的?说出去不好听。”紫鹃忙低头应是。
黛玉倒不以为意:“嬷嬷在这园子里讲规矩,可就弄错地方儿了。何况袭人原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我们也得叫声姐姐呢。只是这往后莫不是要改叫嫂子了?”说了呵呵乐。
辛嬷嬷啐一口:“姑娘莫开这样玩笑!小心往后让姑娘本尊二嫂子听着了,难保她记仇为难你这小姑子呢!”
黛玉咯咯乐起来,又说:“那还不知道多早晚的事,若真事发,定是你们哪个走露的风声!”
紫鹃不时扫看黛玉,早时提起袭人,还当黛玉会如何不舒服,倒只打趣两句,那也罢了。怎么这会子倒说起什么二嫂子来,这哪里是黛玉寻常口吻?!心里惊疑不定,不知道黛玉如今到底是何心思了。
直至这一日尽了,黛玉也没去怡红院一趟。晚间辛嬷嬷便问起来,黛玉想了想道:“嬷嬷不是同我说过,‘这一日十二个时辰,高兴的时候多些,不高兴的时候就少些’?我也不知怎么的,见了宝玉三两句总要起龃龉,就是口上不争,也多有闲气。如今想来又是何必?索性少见他,还大家高兴些儿。”
辛嬷嬷温言笑道:“姑娘不知道,你这行事还正是我们滋养身心的一个路子,便叫做‘趋吉避凶’。姑娘有所不知,这人同人之间,因缘各异。有些人,你近着她你就心底宁和舒爽,连着寻常过日子做事都顺利些儿;有的人你若近了,却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恰,连着行事都多触霉头。只是常人多半陷于自心喜恶,难以察觉罢了。若能觉察了,这趋吉避凶,不是该当之事?”
黛玉连连点头:“嬷嬷所言甚是。我倒觉着,自墨鸽儿同嬷嬷来了,我就‘万事大吉’了呢。”
妫柳在一旁抽空捏黛玉袖子:“姑娘,姑娘,我呢?我呢?”
黛玉刮她鼻头:“自你来了,那才叫‘鸡犬不宁’、‘鸡飞狗跳’!”墨鸽儿连道姑娘评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