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延松拦下了祝鹤年,只丢下一句:“明儿到我那里取几本《浮尘实录》来看,看完了再说不迟。”就携了师弟飘然而去,只剩下个贾兰愣怔发呆。
第二日贾兰天未亮就跑去墨延松院子外等着了,墨延松听得小书童来报,便道:“将那沓儿书替他搬去。”连面也未曾见。
贾兰哪里敢怨,如此连着几日闭门读书,连吃饭都未曾出去,只从龙衣境里随意捞些。这一看真是另开了一个天地。要知道他到底年纪尚小,旁人如他这样,也不过刚学《四书》。他因着早年吃了那丹丸,开了智,又机缘巧合碰上了祝先生,才到如今地步。
只是哪个也没有把他当个要举业的“大人”看待。李纨那里书倒是多,却都是些杂记异说。祝鹤年带着他也多以民生实情为念,怕他生在高门大户里,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笑话来。哪个会同这点子人讲官场上的你争我斗,家族间的生死存亡?是以,要说起对此间门庭兴衰的所知,还不如对苍兰界的仙道门派了解多些哩。
如今看手中书上,“上怒,全族尽诛”;“疑缇妃魇镇帝子,查验三宫,未获,后以族人谋逆诛其三族”;“禺清廉,然长子与三子倚父势素行跋扈,多豢强仆,民怨载道。禺亡后三载,数罪并罚举室抄家流放”……前一刻还赫赫扬扬的豪门世家,转眼间销声匿迹者有之,自此衰落者有之,甚至举族屠尽者亦有之。再回想想自己前日所言,直臊得恨不得钻个洞到地那头,再不要出来才好。
在屋里是坐不住了,也不想寻人说话,便偷偷从院子里溜了出去,往后山深处发足一通狂奔,好透透气。
也是因缘使然,那个曾经设魇镇收人魂灵的魔道人因在设计宝玉凤姐时碰上了李纨从珠界里带出来的一根“拧风簪”而栽了跟头,不敢在原处息养,就偷偷跑到了这片山里。他那处所在,前头很设了几样障眼法,若是常人走来,绝不会往里去。只今日贾兰是一头乱撞,好巧不巧地就碰破了,跑到他的禁圈里了。
随侍的血衣小子跳了出来,拦住贾兰道:“哪里来的野崽子!撞丧个什么!”贾兰眼见着横里出来这么个邪性人物,全懒得理他,还待往前走时就被拦下了。“好囚攮!说你你没听见?!”那小子也是素性霸道惯了,直上来一爪冲着贾兰面门去,若是换个平常小孩,这双眼睛恐怕就不保了。
也不知贾兰如何动的手,只听啪的一声,那小儿已被摔在一旁。贾兰却又不走了,停在那里冷眼看着他。血衣小子看着人小,在人间可很有些年月了,见贾兰如此,心下一愣,随即冷笑一声,起身挥掌直扑过来。那手掌却已红得浸了血一般,却是要取人性命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