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甩头,果然,“其人自限”。人只能知道已经知道的事,此话何解?灵界中有一果子,其味为酸甜苦辣咸涩之外一味,其色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之外一色,请问,此果何名?却是难以言语名之了。为何?因人世间除此五味五色外再无旁的再一味再一色矣。又有一兽,与人间之飞禽走兽全不相类,此兽怎样形状?又难描难绘矣。是以以凡心度仙,亦只能摸着凡人能知能解的一鳞半爪耳。
这浮尘集市里到底有多少东西,是在自己眼前自己也看不见闻不到摸不着的?这汗牛充栋的道法术诀中,能以凡人心思理念化为己用的又占了几成?不知,通不能知。
就如小住通间外围的晶透琉璃。仙人相助化神入识,却要转成自己这个凡人脑子能知能识的说法。脑海里浮现出“琉璃”二字,只这琉璃却是不挡风的,清风自入;亦不见其遮味,流年阵中草木着花,香逐风来,如在眼前;伸手时确如抚上琉璃,再加念力时却忽地凭空消散了。且问世上,哪里有这般模样的“琉璃”?只是除却这“琉璃”二字,又还有旁的什么言语能略述其情状?
怪道有佛曰“说不得”,果然说不得。这一旦“说”了,便落入尘寰,只能以此尘中事喻之,便已偏离了本相。
如此一来,究竟什么是仙?什么是道?可笑世人心中模糊一念,直如井蛙望天而测其大小,而如今自己这求道问仙之举,不正恰似天盲逐虹?生而未睹世物,赤橙黄绿青蓝紫、长桥高弧听在耳内又能往心里变出个什么样儿来?噫!
第237章 听念问心
且说李纨因长久未得突破,又几处寻不着关于自己这样的修炼例证,只灰心丧气地在珠界里借酒浇愁。酒到深处,渐失了念,迷迷糊糊歪着了。脑子里全不自主地情景翻飞,一颗心在其中反转拉扯,一时在此一时在彼,总不得安宁。实在把她惹烦了,好似尽了力从这过往未来中抽身出来,悬在其上,虽只这么一瞬,这一瞬中却似有永恒之宁和。
就在这一念无生处,忽有四棵树缓缓浮了上来,每一棵都笼着融融光晕,其色或淡金或浅银更有各样细色相杂其间,难以言说。李纨恍惚“看着”眼前树群,不知其意味。只见那几棵树越发离她近了,再细看时,才知道全然不同。原是远看时上头细枝末叶密覆,大体相类,如今近瞧了,不止叶型叶色不同,里头的主干根结更是各异,也只念头里认得说这是“树”罢了。
她正细看,忽然那些树都齐齐转过身来,看着李纨。主干上分明一张人脸,恰是妫柳、刘姥姥、黛玉同李纨自己。李纨一惊,嘭一下就醒了。
自从归元建境以来,她已长久不做梦了。今番来了这么一个,想是另有根由。索性盘了退坐着细思。渐渐又入了定,妄念渐熄,只留那几棵树的模样在脑海眼前盘旋。也不知触动了哪里灵光,心神一开,耳听得库嚓嚓细声不止,待从定中回还,心里已多了几分滋味。
原来她此番执念生魔,根源自然是境界未进心境不稳所致,触动却是因妫柳这个“修界中人”全然否定了她的“修为之路”。想她自修道以来,都是同些经书死物为伴,哪里寻个“道友”?如今得了引灵的掌事傀儡,又见她素日里多有言及修行的,只把她当个知情人来,盼着能得一番“仙人指路”。却被拍着巴掌笑了一回,竟因此生了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