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虽知如此推却了贾母心里或有不乐,只是她如今哪里耐烦做这个事情,遂拧了心道:“老祖宗,在画艺上来说,同宝姐姐二哥哥相比,我确是仍只能算颗数不着的豆丁呢。”
王夫人另有心思,也点头笑道:“那副画我是在觐见娘娘时见过,听娘娘说连圣上都赞过的。”
如此,这事再落不到旁人身上了。宝钗心知肚明,也不推拒,只说自己才疏学浅,只能尽力而为。倒是宝玉一团欢喜,他原是最不怕忙的,又最怕没有新鲜事可乐。如今这么一桩“大事”落到肩上,想着往后更能借着“行乐图”之名让姐妹几个或行或坐,或笑或颦地让自己参照描画,不是大大妙事?是以看着十分乐业的样儿。
事情既定,惜春暗暗松了口气,贾母之看着她道:“凭你怎么嘴角伶俐,我只认你是个‘金蝉脱壳’的法子。往后日子长着呢,跑不掉你去。下回我见着什么好景儿,就让人寻你,到时候你若再同我推这个荐那个的,我可不依。”
惜春只笑着混过去,倒是她奶娘在一旁看着暗暗替她着急。
一时散了,惜春同迎春同路到了紫菱洲,才左右分路各自回去。绣橘给司棋学一早惜春说的话,笑道:“我看老太太是认定四姑娘偷懒了,只怕下回还得被抓了壮丁。”
司棋蹙眉道:“四姑娘不知道怎么想的。从来在老太太跟前得脸都只有好处。你看看宝玉,若不是老太太宠到心尖上,早被老爷抓到前头挨训去了。如今环三爷比宝玉还小呢,都在外头住着了。
再有林姑娘。不过是亲戚姑娘,就是因老太太疼宠,竟是府里的姑娘们比不得的。就是二奶奶,若不是老太太处处给脸撑腰,也到不了眼前的威风。只是往常咱们姑娘不爱出声儿,四姑娘年纪又小,寻常时候老太太那里也想不起咱们来。
如今好容易有样东西入了老太太眼了,不好好迎合着踏实做去,怎么反推拒起来?若是得了老太太欢心,不说别的,就素日人前光景,就不晓得能好上多少。四姑娘年纪小不知事,怎么姑娘不劝她两句?”
迎春捡了一书在手,正翻看,听司棋这话,也不抬头,随口答道:“老太太让她画画,她不乐意画,有我什么事了。”
司棋不免恨铁不成钢道:“我就知道!姑娘自然不会去劝四姑娘,只因姑娘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儿!这回好不容易老太太来咱们这里坐坐,又让姑娘陪着上楼去看四下的花木布置,只不住口的赞。怎么姑娘就不晓得接句话儿呢?哪里有什么花儿匠的事,这布置移种难道不是姑娘一个人的主意?多好的机会!偏姑娘只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好似混不相干一般。
我们为了姑娘能过得舒心些儿,什么法子不想?只我们到底是奴才,又比不得鸳鸯、袭人那样得脸,能有什么好儿落到老太太跟前去?姑娘若能说句话,让老太太看到姑娘的一两分好处,比我们使上半辈子牛劲都强呢!只姑娘偏就不开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