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吴氏长叹一声,苦笑道:“我如今才知道奶奶为何说出方才那番话了。实话说来,以我粗陋浅见,奶奶想要再有身孕,怕是十分之难。便是怀上,要想保住,也只不到一成的把握。便是能寻着上好的药材,有得力的大夫成天守着,怕也难养到足月的,便是生下来……”
凤姐面色越发白了,闭了闭眼,亦苦笑道:“自家事自家知,我一早知道大概不过如此。只这时候真听了这话,还是……嘿,说来还是心存了侥幸。我再问一句,这病可关性命?”
吴氏咬咬嘴唇,迟疑道:“若是劳心劳神便易引发宿疾,到时恐血行难止。我们那里倒有两剂丸散,也算对症。只这血分上的毛病,又有胞宫陈伤,一旦劳心劳力太过……怕也非药石能及。”
凤姐便问:“若是不加保养,能有三五年寿命?”
吴氏看她良久,才道:“周身之血是有限数的,若是一旦失血太过……不怕奶奶着恼,若只一味折腾去,便是明日后日就没了,也说不准的。”
凤姐听了笑道:“你这话也对。那你说,若是常服你家的药,又能延寿几年?”
吴氏只觉这二奶奶今日所问皆出人意表,也只好答道:“若是按时服药,谨遵宜忌,十年八年想是不难的。”
凤姐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竟问出一个十年八年的结果来。李纨暗幸凤姐问诊时平儿几个都没在身边,若不然,恐怕头一个要哭死了去的就是平儿。
哪想到凤姐听了竟淡淡点头道:“如此便好,也足够了。”
李纨同吴氏都不知该如何接话。凤姐却笑着站起身道:“成了,方才硬逼着嫂子给我看病,也是情非得已,还望往嫂子不要怪罪。我也不敢说什么诊金的话儿,我那里有些洋人的药,说是对症治‘打摆子’的。这也罢了,当日因我祖父好奇,那洋人还给写了几张纸,后来有人译成了咱们的话拿了去,那几张洋文的东西因我看着喜欢就给了我了。如今我算借花献佛,送了嫂子聊表心意。”
吴氏听那药还罢了,说有原方倒极意外,也笑道:“这东西我听着十分好奇,如此便谢过二奶奶了。”
凤姐一笑,往外叫了平儿一同去了。过一时,平儿只身来了,摸出一卷纸来,递给李纨道:“我们奶奶让我拿来给大奶奶的,说都是些洋文,恐怕兰哥儿还能认得几个,我们收着就等着虫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