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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打点时,里头有单一个锦盒,上头一个花押,邢岫烟看了便知道是出自妫柳之手,心里默叹。拿来打开来一看,赶紧给合上了,顺手放在一边。待得夜深人静,才打开了细看一回,竟是满满一匣子的各色宝石。

    前次曾得妫柳相赠两颗珠子,夜间幽明,说是给她看书当灯使的。如今又如此,她一早疑心妫柳是修道之人,才会将这人间财货不当回事地随意赠人。她却不知,这事儿原是妫柳同贾兰两个好生商议过的,听说可以添妆,两人都兴头。说了半日,最后议定,自然是给些个头小好收藏又在此处显金贵且有自己心意的东西才好。这才有了这一出。

    要说用心,妫柳自然是用了心的,这东西哪样不是她自己亲自挖来的?要说金贵,怎么说呢,不过就是地里挖来的罢了。

    邢岫烟此时道觉得好似身处俗世道方两域,到底何为贵何为贱竟不得定论了。一时心有所悟,又于窗前伫立了半夜。

    薛蝌为着娶亲之后能接了妹子过来过活,回过家里老母后便索性在京城邻近荣宁街的清水巷买了一处三进的宅院。邢夫人于这世上之人都不过面子情,便是这个亲侄女也不过做到不让人笑话便罢。邢家家产又都把持在她手上,邢大舅就算有心也拿不出来多少,何况真要能拿出来些儿他还想尽兴花上一回呢。如此一来,邢岫烟的嫁妆便有几分简薄。

    只薛家家底在那里,难道还会图媳妇一点嫁妆不成,人又是薛蝌一早看中的,两人婚后倒十分相谐。薛蝌乃商贾,行事自然多从实利说,邢岫烟恬淡,本也不是被浮华表面所迷之人,如此竟意外相合。宝琴得了自家嫂子相伴,说针黹说诗书都有伴了,且到底自家住着,倒比从前跟着贾母住在那富贵繁华地更自在快活。

    娶亲有耀妆一说,便是让人看看自家所娶新妇的嫁妆丰厚,实乃邻里闲人最喜好的一个场面。以这日相比,这薛蝌可比薛蟠差远了。邢岫烟那里不过将将合上规矩,薛蟠所娶夏金桂可是望族独女,她老娘自然恨不得把一份家业都给她赔上才甘心。

    再一个,这写到嫁妆单子上的东西都是有字据的,这都算是媳妇自己的东西,若是媳妇无子而亡,哪怕你后娶的生了十个八个的,媳妇娘家仍可拿了单子来将当日的陪嫁要回去的。虽以薛家之豪富,倒不用担心会有婆家霸占儿媳嫁妆的事儿。只这能放到明面上来得了官府俗世保证的,自然还是放上来的好。

    如此考虑,那耀妆的时候,实在是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更有一种好说酸话的,便在那里暗啐:“果然是钱招钱!多得使不完的偏能招来更多,像我们这样缺银子使的,就等个铜钱上门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