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斟酌着道:“老太太上了年纪心肠软或者还罢了,只到底事情还关着宝二爷呢,就这么放了也没这个道理!还有……还有太太那里……若是真照着奶奶说的,因有生养就忌着哥儿姐儿的连这样的事都不惩处了,那往后还了得?只生下个什么,就都不怕了,这回是掌家奶奶同哥儿,下回说不得就是正房太太同嫡子嫡孙了呢!反正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成了说不定就一步登天了,就是败了也无非住偏僻点儿,但凡有点胆气都都要伸手试试了!”
凤姐因心里另有打算,倒没想到这一头,听平儿这么说了,也沉吟起来,半晌才道:“你这话有理,这么算来,恐怕如今这场面是老太太太太另有打算。”
晚间躺下,也不知是心事还是什么缘故,竟是一场场乱梦。梦里几个认得不认得的冤鬼过来讨债,阴风阵阵,鬼哭声声,一个个都来撕扯她皮肉衣裳。不由得尖叫一声吓醒了,平儿赶紧端了安神茶过来。凤姐痛喝了两口道:“把灯剔亮些,不用挡着了。”平儿听了依言过去收拾。
又拧了热毛巾来给凤姐擦脸,嘴里怨道:“这阵子总听着些有的没的,倒害的晚上做噩梦不得安睡。”
凤姐恍惚了好一阵,这会子才算回过神来,忽然问平儿道:“你说这世上可真的有鬼?”
平儿想了想道:“若是死了的人都要变做鬼,这历朝历代下来,哪里还有住活人的地儿?!这还是从前奶奶说与我的呢,如今自己倒疑心起来了。”
凤姐笑骂道:“疯蹄子,倒敢拿话搡我了!管他有鬼没鬼的,若有鬼,寻我索了命去也罢。我还就不信了,她做人的时候斗不过我,都成鬼了我还能输给她去?!少不得到了阴曹地府再收拾她一顿才老实!”
平儿笑道:“这才像奶奶的话。”
凤姐心绪平稳了,平儿才又服侍她躺下,自己在外头榻上一躺,看着烛光影摇,撑了两口气没撑住,到底捞起被子来把头蒙上,才敢睡去。
又说赵姨娘被关在里头,连那个院子都不许人接近,更遑论探视了。贾环想寻人问个究竟,也逮不到个可信的,只因众人见了他竟是个个如避瘟神。没法子,他只好往园子里去寻探春,哪知道刚进园子门就被拦下了,守门婆子道是太太的吩咐:“不在里头住的爷们不得随意进出园子。”贾环倒想摆一摆爷们的架子,哪个理他?
他也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见进不得园子,咬咬牙跺跺脚,便往外头书房里找贾政去了。在他心里,贾政虽严苛,对自家母子却比旁人好上许多,到底骨肉血亲,既寻不着姐姐,也只这个老爹能靠了。却还未进书房的跨院,就又被两个长随给拦下了,只说老爷正见要紧的客人,让他回避。贾环无法,只好仍回自己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