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听了宝钗的话,有心拒绝,可让他说又实在说不出个像样的主意来。立时买房子去,银钱在哪里?在客栈里住着,一日日花销更大,且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从前为官,多少时候他只觉自己性情恐怕不是能左右逢源之人,实在是不善为官。可如今到了为民了,却又发觉自己实在连个平头百姓该怎么当都不会,难道要说自己还不善为民?
见他不语,宝玉在一旁道:“这主意好。比住在这客栈便宜,这里到底人进人出的……且从前宝姐姐家在我们那里借住,如今我们在宝姐姐家借住,都是亲戚意思,老爷说好不好?”
贾政听他这话,心里可笑。若是换了从前,只怕就该劈头一顿教训,只如今他发觉自己才是万事不知之人,倒觉得宝玉不通庶务或者也是一脉相传的,加上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办法,便点头道:“也好。”
想了想,又对宝钗道:“往后要辛苦你了,这家恐怕还得你来当。”
宝钗眼眶一热,笑道:“本是媳妇该当的,不敢言辛苦。”
贾政点点头,宝玉同湘云见事情得定,都面露笑意。蕊儿抱着菨哥儿在一旁坐着,神色泰然。
第二日一行人就往薛家的宅子里去了,待安顿下来,薛蝌那头得了消息,便赶过来相见。贾政辈分高,说了一回话便顾自去了。薛蝌这才埋怨宝玉道:“怎么不先捎个信来?我们也好去迎一迎。”
宝玉苦笑道:“原是想要在族里安顿下来了,再告诉你们的。哪知道,唉!”他也不在乎什么丢不丢脸面,又怕薛蝌误会自家,便把在族中的事都一一说来。
薛蝌听了冷笑道:“真是一样作为,一丘之貉。”
宝钗听这话里有话,便问究竟,薛蝌一指这屋子道:“我们刚回来时,这宅子差点还让族里占了去呢。还是见我带了人回来,又照样开起店铺来,才作罢了。”
宝钗苦笑道:“还有这样的事!”
薛蝌叹道:“何止如此,连我们从前的几样买卖,如今也张罗不起来了。你们才来几天,还不知道,如今这江南商行也有四大家,吴汪成盛,吴家就是那和生道了,做的是药材买卖,汪家是生丝绸缎的,成家瓷器花木,盛家的茶叶文房。算算我们从前那些,眼前都在人家嘴里了。”
湘云问道:“他们也是皇商?”
薛蝌笑道:“皇商?如今皇商不占好处了。这些都是跟商行走的海运,咱们这里没人喝的三茶四茶,拼点香料果子,在洋人那里就卖出天价来了。这可比宫里的钱好赚得多。当今不比之前的那几位,不是个好奢靡的。兼之内廷之前刚洗了一回,缝儿少,价钱也虚不起来了,皇商,也只剩个名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