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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春思索一时,叹道:“百姓无辜,便是两国征战,与他们又有何干系……”

    惜春不待她说完,便道:“是了是了,那些鞑子兵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然同那些百姓们是一丝儿关系都没有的。”

    迎春看她一眼,叹口气,不说话了。

    李纨道:“这便是道之异了。因你二人境念不同,是以一个以‘仁善’为念,怜人疾苦,一个以‘敌我’为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上回已然论过,可见不差。

    而方才那句‘做人不能光想着自己’,便如我们行道时常依之念,并不能放之四海而皆准。这才不过一念,常人行事,一事里头心里动到多少是非利害之判?若有八成是如此不恒之念,自然难免迷惘摇摆。

    究竟该‘先下手为强’,还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究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不可沽名学霸王’?‘仓廪实而知礼仪’,却又‘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碧月道:“那可怎么办呢?还没句话能信了!”

    李纨道:“言为心声,这一言一语,都有其化生之境,而人依念而行,又将这言语化作自己的念了。这转化之间,本也多半非那言语始发之意了,说信,又信的什么。”

    素云点头道:“确实,常有忽然悟过某句话来的时候,虽则那话都是人人皆知的。”

    迎春却问李纨道:“那究竟该如何行事?”

    李纨轻轻摇头笑道:“要说起这个该来,便又回到方才所言‘道欲殊途’的所欲上了。那所欲两字,恰似个标准,若没个标准,又说什么应该?且说水应该是凉的还是热的?这让人如何答来?你要说大冷天的,想喝口水,我便给你倒一杯热茶,是这道理不是?”

    众人都点头,李纨又道:“是以方才说了道之所依,长在两可间,是以不稳。再有一个便是所欲了,人能明了真正所欲,且在行道中始终明晰,不曾摇摆模糊者,又难矣。还以忠顺王为例,他后来仓促起兵之举,与初时为谋富贵之念,果然相合?恐怕里头意气激愤已动摇了最初之念了。

    人常如此。先有目的,后有手段方法,可是,走着走着,竟常有误把手段当成了目的之情形。如此,一回回分岔,一回回行偏,再回头看初时目的,或者已背道而驰。”

    几人都皱眉看着李纨,李纨笑道:“最最简单一句话,多少想要钱财的!你去财神庙看看,多少求财的,只多多益善,终朝只恨聚无多。便是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