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青飏躬身道“在下昆仑派卓青飏。”
胥子明和百花谷主显然一惊,百花谷主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诧异道“天苍苍,野茫茫,唯夸英雄卓青飏。说的就是你?”
卓青飏自小就在昆仑山长大,师从昆仑派玉灵子道长,学成后更是常年在陕甘青疆一带地区锄奸惩恶,行侠仗义,得了草原牧民们“天苍苍,野茫茫,唯夸英雄卓青飏”的赞誉。这次是奉命第一次踏入中原。
卓青飏道“谷主过誉了。”
百花谷主道“要想让我放了胥子明,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说罢,便一挥右臂,伸出一掌,犹如奔雷闪电迅然而击。卓青飏没料到百花谷主一言说罢便立即动手,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掌迎风而来,掌中绘着一只灿如火焰的花朵,手腕上还有几只金镯环佩叮咚。正是百花谷的碎雪掌。
卓青飏本可避过,但顾虑身后的胥子明会被掌风伤到,只得掣出背后长剑,挡在胸前。看似随意一档,但剑尖早已对准百花谷主手腕大陵穴、太渊穴。若百花谷主立志强攻,势必会被星月剑的锋刃削掉手掌。但卓青飏本为救人,该招只是要逼退百花谷主,非为伤人,因此只守不攻。百花谷主眼见寒光一闪,只得収手出腿。卓青飏手中长剑变刺为削,笼住下盘,百花谷主一个回转纵跃,紫色裙衫中伸出左右双手如同弯钩,忽然向卓青飏左右各攻了十七八招。卓青飏长剑迅捷无比,剑影霍霍,或刺或挡,或削或劈,竟然都抢先一步挡住了百花谷主的进攻。
百花谷主退后几步,心想此次来中原另有要事,不便多结仇家,叹口气道“光是昆仑派的一个年轻小子,我已非对手。罢了,我们走。”带着几名手下翩然远去,消失在风中。
卓青飏高声道谢“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回身看见胥子明勉强撑住身体没有倒下,忙一把扶住他,道“前辈伤重否?”
胥子明朗声说道“并无大碍。自古英雄出少年呀,卓兄弟你武功盖世,仁侠典范,胥子明自愧不如。”
卓青飏谦然道“前辈过誉了。”便扶他往酒家行去。
十里镇不过一个小村庄,那酒家仄仄的,鄙陋破烂,四处漏风。卓青飏抬头一看,那面红色的酒旗上依稀可见三个字“罢酒坊”。骑驴的老人早倚在一张木桌前自斟自饮,自语自夸,刚才门外的殊死搏斗倒一点不曾影响他的酒兴。
卓青飏扶胥子明坐下,还未开口。胥子明高声喊叫“小二,来一坛子好酒,再切些肥鸡牛肉。我要和卓兄弟好好喝几杯。”
酒保伸个懒腰,揉揉睡眼,说道“这位客官,您可知我们这店的名字?”
胥子明并未注意,卓青飏道“可是唤作罢酒坊?”
酒保上前道“这里正是扬名十里的罢酒坊。”酒保见卓青飏和胥子明一脸疑惑,解释道“客官像是外地人,并不知道小店的规矩。小店的酒,人称‘赛杜康’,都是十年以上的陈酿,百里挑一,酒劲浑厚,但量产很少。所以每天打酒售卖不可超过五坛,再想豪饮,却也不得不罢。为此得名罢酒坊。”说罢朝着骑驴老人一努嘴,道“刚才这位客官打光了小店的酒。您要是想喝,还是明日赶早些来吧。”
胥子明拍案叫道“放屁放屁,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这明明是酒店却不卖酒,订的这是哪门子的规矩。速速去取好酒来。这是赏你的。”说罢从怀里摸出一锭金锞子扔在柜台。
酒保眼见锞子金光闪闪,忙笼了袖子罩起来,笑道“客官打赏本该遵命,无奈小店今日所剩的那点酒都被这位乔老先生买光了。”卓青飏这才知道那骑驴老人姓乔,想是常来光顾这家酒店,和酒保相识。
胥子明怒发冲冠,起身揪住酒保的衣领,道“再不取来,信不信我杀了你。”
酒保像是司空见惯,道“客官若是不信,大可前后搜查我这小店,果真是没酒了。明日的酒要等到寅时才会送来。”
胥子明眼见骑驴的乔老抱着一个酒葫芦饮得正酣,酒香扑鼻,但看酒保不像撒谎,只得强忍怒气。
骑驴乔老眼见门外落日西沉,悠然吟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胥子明心想这酒店乏酒,但想必是有酒窖储藏,明日趁着寅时送酒打探到酒窖所在,定可喝个痛快。计上心来,便一手牵着卓青飏,笑道“卓兄弟,既然这里无酒,咱们便明日再来吧。咱们到前面投宿去。”
卓青飏向骑驴乔老拱手,道“在下告辞了。”
那骑驴老人已有些薄醉,随手一摆,口中道“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道傍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
卓青飏出门牵了白马,听胥子明高谈阔论。两人边说边走,看到一家客栈,胥子明出手阔绰,要了两间上房和一桌酒菜。胥子明拿来两个酒杯斟满,道“卓兄弟,今日有幸与你共饮,哥哥我敬你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卓青飏干了一杯酒,道“胥大哥,小弟此次下山,师命重任,因此不敢贪杯。和大哥共饮,实属平生乐事。但今日小弟只陪一杯,未来若有机会,大哥可上昆仑做客,小弟与大哥酣畅痛饮,不醉不散。”
胥子明晃晃手里的白瓷酒壶,笑道“卓兄弟,今宵有酒今宵醉呀,况且就这一壶酒,平平淡淡,不足以醉你我,权当助兴。”说着又为卓青飏斟满一杯。
胥子明又喝了几杯,拉过椅子凑近卓青飏,说道“卓兄弟,今晚咱们就去探探这罢酒坊的酒窖,看看这‘赛杜康’到底是个什么不得不罢。”
卓青飏听他如此说,倒真是应了胥子明盗侠的名声,道“小弟明日一早就要赶路,有负美意,大哥勿怪。”
胥子明眼见卓青飏严谨端方,与自己行事作风大相径庭,便也不多劝说,喝罢一壶酒,虽然兴致索然,但也草草了事,回房睡了。
卓青飏睡不着,想着临行前师父的嘱托,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卓青飏是昆仑四大弟子之一,排行第三。蒋白生是昆仑首徒,武功心智向来出类拔萃,多年来一直奉命在江南行走,受中原各大门派影响,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二师兄岳赤渡近年来也在燕赵齐鲁驻留,在江湖上多有美名。而此次下山,师父命卓青飏赶往江南支援大师兄,行事听任大师兄调遣。更是飞鸽传书要求二师兄岳赤渡同时南下。兄弟三人共聚,想必是极为严峻艰难的任务。卓青飏猜不透,也想不清,便翻身起来推开窗,只见一轮明月正挂在空中,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梢不时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衬得四下里更是静悄悄的。
忽然只见不远处的林间扑棱棱地飞出几只夜雀,卓青飏不禁回想起师兄转述的师父当年给他赐名的事情。二十年前昆仑派掌门玉灵子道长下山,途径天山脚下正赶上有匪徒行凶,便出手击毙歹徒。百姓血流如注,哭声不绝,玉灵子道长既痛又悲,更是在几具尸首之间发现了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并未气绝,有人说这是牧民卓老三的儿子。眼见稚子无依,玉灵子道长便将孩子随后带回了昆仑山。到达昆仑的时候已是傍晚,恰好有一只青雀衔着一朵梅花闯进昆仑堂的廊檐上,鸣叫几声便飞走了。玉灵子道长随手捡起落在地上的梅花,捻须微笑道一声“青雀一飞而过,此子便叫青飏。”
遥想当年事,卓青飏面容微笑。忽听到蹄声,只见刚才雀跃之处的林间有人赶着一辆驴车越行越近。车的右侧挂着一盏白纸糊的灯笼,发着幽暗的光。正所谓老马识途,大约那驴子也走得习惯了,并不需要驾者牵缰扯绳、吆喝挥鞭,兀自走得熟悉和轻快。
卓青飏抬头看看月已西行,仿佛已是寅时,心中料想这驴车恐怕就是来送酒的。只听得隔壁门响,随即就听到胥子明敲自己房门,并轻声叫道“卓兄弟,成大事不拘小节。我们去尝尝那‘赛杜康’的酒就回来。”
卓青飏本也无眠,且的确想见识一番十里大名的佳酿,加上少年心性,便打开门,道“好。我陪大哥走一遭。”两人边掩了房门,找个院子角落纵身跃出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