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击屋檐,坠落成帘。
柴三妙回身热了风炉上的茶水,慢饮一盏,将茶盏把玩,老妪的这套荷叶盏,一盏一托,盏呈五瓣莲花状,盏托呈四片卷边荷叶状,厚薄适中,做工精巧,用指尖轻轻一弹,发出清脆的响音。
托盘里,还有数只空盏,柴三妙将空盏端到屋檐下,一字摆开。
雨滴急切,无序却连贯地敲击茶盏,犹如珠落玉盘,声声清脆,婉转多变,生出莫名悦耳的节奏来,一听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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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么?”
低沉的男声,伴随木质窄梯的脚步落点,敲进柴三妙的耳朵里。
有人?见鬼!
她回头首先看见的是窄梯上比例修长的腿,再是五色乌番锦制作的双领袍子,待看清来者的脸,心中哀嚎一片。
天子怎么会在这里?老是在莫名其妙的地点,不合时宜的出现?
最近,她是撞了什么大运?
身体反应倒是比上次在玄都观里要快,柴三妙俯身叩拜,“圣人安康!”
内心一团猫抓乱毛,恨不得此刻画一张符箓,遁地而去,如果她能。
李雘走过去,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目光落在雨中的荷叶盏,“你准备一直叩拜不抬头?”
天子的意思是她可以平身了。
柴三妙坐直身体,只见李雘探手从屋檐下合着盏托,拿起整个茶盏,瞧了瞧,“青瓷荷叶盏,越窑烧制。”
听起来,是对各地窑场颇为熟悉的口吻。
老妪听见二层的响动,及时现身,行礼,并送上木凭几,供天子凭依而用。
一个看守旧书阁的老妪见到大唐天子,竟然面无惊恐,只能说明老妪是知道此处有人的。
柴三妙此刻才明白二层的秘密,也不知道天子来了多久?
李雘席地而坐,倚着凭几,斜靠着,舒服又慵懒。
“你在做什么?”第二次问她同一个问题。
“回禀圣人,贫道在听雨。”柴三妙说。
“听雨?”李雘让她继续说。
柴三妙不敢与天子对视,垂着目,天子要问,她便回答。
“听雨是为静心,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庭院深寂,唯有秋雨淅沥。
李雘品着这段话,喃喃道:“所以清静不能者,惟心未澄,欲未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