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临近夕食,食摊前人头攒动。
肤色不同,打扮迥异的异域来客汇聚在此处,不讲族群姓氏,不分富贵贫穷,人们或站着,或坐着,只为满足口腹之欲,目的纯粹。
食摊的店家大声吆喝,此起彼伏,招揽食客。
李雘就近选了一家还有空矮凳的,他率先坐下,柴三妙跟着落坐在他右手的一侧。
既然天子今日微服私访,亲近百姓,柴三妙回头就叫两名亲随也坐下,亲随本不敢,柴三妙说:“今日若不是二位尽职,我怕是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吃烤肉了。”
再推却便是负了好意,亲随终是坐在她身边。
在柴三妙的随意和柴家亲随的拘谨之间,李雘的目光来回打量,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
食摊上没有讲究的摆盘造型,更没有精致的金银器皿,烤羊排,烤羊肉串都是现串现烤。
案板上有血,炉架里有炭,店家用柳枝串起来,羊肉在炉火上烤得滋滋冒油,而后盛装在土窑烧盘里端到食案上。
柴三妙拿出短匕首,在三个男人的注视下熟练地分割大块羊排。
李雘瞄见她腰间配挂蹀躞七事,比起世家少郎来得还齐整,再探手掂量蹀躞上的槃囊(小皮包),鼓鼓的,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放了些什么,“腰上挂得这么满,不重吗?”
柴三妙分割完羊排,正在擦手,“不重。”
“圣……”
柴三妙立刻住嘴,瞟见自顾忙碌的食摊店家,西市里不太稳妥,人多嘴杂。
她改口说道:“郎君出入在外,随手物什能用上的,当然越多越好。”
李雘弯了一边嘴角,“也不尽然,出入在外,有时也讲究便宜行事,比如突袭行军。”
柴三妙已经悟到了,只“嗯”了一声,便顺手将分好的羊排推到他面前,客套道:“大家请用。”
李雘没有动口,他的目光又落在柴三妙的蹀躞挂件上,“没想到三妙长在长安,竟会吹筚篥。”
柴三妙点头,听见李雘笑说:“还是九孔的。”
八孔常见,而九孔难得,它需要更娴熟的吹奏技艺。
柴三妙随便找了个理由,“前段时间跟着阿兄在乐坊大善才身前习乐。”
“哦~乐坊。”李雘说。
柴三妙想乐坊在长安城内多如牛毛,不足为奇,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却听见李雘提道:“筚篥声调悠扬,在高山深谷间回荡,很远很远便能听见它的召唤。”
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又没在高山深谷间听过筚篥,融入不了李雘描述的场景。
再这么闲聊下去,肉都要凉了。
柴三妙从羊排开始吃,还没咬下去,又被一只大手拦住,身旁的李雘向店家要来一碗粗盐,用右手指抓取一小撮,碾撒在羊排表面,“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