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三妙瞪他一眼,逗笑了李雘,“帐篷里都不怕,现在倒怕了,把你卖了换些上路盘缠。”
柴三妙手上发力,搂近他,突然就亲了李雘的嘴角,“我怕什么?就怕某人舍不得。”
李雘心情愉悦,拍了她的腿。
密林尽头,是绝壁断崖。
山谷迎风,晨光微启,李雘寻了一块凸起的巨石坐下来,将柴三妙抱在怀中,又将大氅的兜帽替她带好,避风。
眼前山峦叠嶂,云海飘渺,山川沉浸在黎明前的静谧之中,人仿佛向前迈出一步,便能临空虚步,御风而行。
“道家仙境或在天上﹐或在海中﹐或在幽远之名山洞府。”
柴三妙感概《云笈七签》里说得正是眼前这副模样,美不胜收。
“我修行在玄都观中,以往也只能从道家典籍的书页里、宫苑御观的壁画上见得,吴博士一定在入宫前便已游历山河,所以才能将山河壮丽描绘得鲜活。”
李雘说他昨日就发现这处断崖,想她一定会喜欢,便想带她来看看。
他从腰间蹀躞取下筚篥一支,问柴三妙,“记得在西市的食摊上,你说跟着乐坊的大善才学过筚篥。”
柴三妙哪里认真学过,当初是柴正觉说筚篥是卢祁交给他与安掌柜联络的证物。
柴三妙说:“我学艺不精。”
李雘让她试一试,她只有硬着头皮吹了首最简单的小调,在静谧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李雘在她身边撑着脸笑,“是不怎么样,你以后也不用去跟着什么乐坊善才学了。”
“怎么?你要教我?”
“我教你也不是不够格。”
李雘从柴三妙手里接过筚篥,起了个势,吹奏一首西州的曲子,乐调舒缓,在山谷间回荡。
雄鹰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留恋盘桓,好似在寻觅伙伴。
柴三妙回想起在西市食摊上,李雘告诉她筚篥声调悠扬,很远很远便能听到它的召唤,原来是真的。
“我做了一个梦。”她说:“梦里,你不是圣人。”
李雘吹完一曲,停下,“梦里,我是谁?”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柴三妙想起梦中他的样子,她告诉他,“梦里的你,只是个年轻的长安少郎。”
“哦~是吗?”李雘说。
“嗯。”
她的眼睛里有喜悦,好似真的遇到多年前的他。
梦里的那个少郎,是平阳柴氏的女儿一见钟情的男人。
李雘轻抚她的眉眼,竟然开始嫉妒她口中的那个男人,“你喜欢他吗?”
他问得很认真,严肃地跟她讨论一个不存在的梦中人。
柴三妙没有回答,他却说:“那个人,没有束缚在大明宫里,没有困在含元殿的那把座椅上,不用活在门阀倾轧的斗争里,不必利用自己的婚姻当做筹码,只是单纯的为自己而活,娶自己想娶的女子,育一双儿女,建一间陋室茅舍,终南山下良田几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粗茶淡饭,美酒瓜果,冬观飞雪,夏听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