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他还是个来长安赶考的书生,生平这双手只拿过笔,喜欢写写字作作画。可他那年运气不好,临考前一天,从客栈房间出来时摔了一跤,正好摔进了另一道门中,撞上了小侯爷正要处置一个得罪了他的人。那时小侯爷递给他一支笔,说,你要是能用这支笔,把这个人杀了,你才能活。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手的了,连他杀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儿都忘了。他只知道,他这辈子不可能再提起笔,去书写什么锦绣文章了。
他的命没握在自己手里头,就只能听别人的了。当刀架在脖子上时,当你想起家中还苦苦盼着你归家的老母亲时,所谓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子曾经曰过那么多,尽都成狗屁。
毕竟要当志士仁人的,都成了一具白骨。
在眼睛也被那种似有似无的古怪感占据后,聂三儿整个人更不好了。他能感觉到全身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立了起来。
为了压抑住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悚然感,他只好在心中默默背起了《礼记》。
聂三儿毕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守卫,练了些拳脚功夫。如果他懂得内功心法,懂得运用气息,也许他会知道,他的眼睛和耳朵都没有毛病。
因为确实有事正在发生。
今夜,对安平侯府而言,注定是一个可耻的夜晚。
在小侯爷杨臻并不算长的人生里,他始终记得自己一生的败绩,便是从这一夜开始的。
彼时,在高高的朱墙内,杨臻正坐在私牢的暗室中,手握一壶茶,扫了眼木桩上捆着的人,淡声道:先赏鞭刑。
狱卒得令上前。
长鞭抽在皮肉上,伴随着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杨臻品了半盏茶后,才注意到这响声并不如平日那般悦耳。只闻鞭响,不闻人声,便显得格外单调。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木桩上在鞭笞下咬牙硬挺、闷不做声的汉子。
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子,这才张了张嘴。
你他妈的,不配知道老子的名号。秦牙说罢,又是一笑,雪白的牙齿已被染上了血色,有一种令人竦栗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