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帝也顿了顿,道:为何悲凉,又为何欢喜?
父皇为君,能得臣如此,是天下之幸,也是父皇作为这天下唯一的主宰者之能。蔡老今日抱病之余,亦能说出此番忧国忧民之言,实是令人感怀五内,故而,儿臣欢喜。
这天下终究是父皇的天下,父皇应天合人,四方扬德,百姓倾心,统廓海内,掌握世间所有生杀大权,我等皆都为人臣,自当尽忠职守,父皇所指之处,吾定披荆前往。蔡老为父皇尽忠一辈子,又岂会不知?想来蔡老毕竟高寿,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语无伦次了。若非如此,又怎会让人钻了空子,竟把一本满纸荒唐醉语的册子放进了给父皇呈上的谏言案本中呢?有道是岁月无情催人老,纵是一代名仕,也难抵蹉跎秋霜。故而,儿臣心中亦悲凉。
蔡老一生为国为民,夜以继日,不辞辛苦,既是我大宁王朝清仕名流之标杆,也是我大宁宽德修政之表率。纵然今日殿前失仪有错在先,也还请陛下恕蔡老之病体,殿下之妄语,准许他老人家退居朝堂,颐享天年。
承奕轻轻松松几句话,便将蔡老的大不敬之言,改成了病老妄语, 这是为蔡老求情了。且他又代表殿中所有人表态,表明忠于皇权,也便是将科考一事和季方盛讽刺时政之事盖棺定论了。
宁帝面色才又转了晴。
吏部尚书、翰林院首此时皆站了出来,表示三皇子所言极是,请求陛下开恩,应允蔡老辞官回乡。
卿如许见状,亦松了口气。她又瞧了一眼林疏杳,见此时他倒没有要站出来的意思了。
怎么?还真想着只做雪中送炭,不做锦上添花?
蔡老见众人如此为自己,也不敢再多言,以免牵连了这些人,只是伏在地上,无声地叹息。
宁帝已然恢复了如常面色,淡淡道:奕儿所言有理,准吧。
承奕又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想请奏。
说。宁帝道。
咱们大宁素来赏罚严明,此次仕子罢考,终究带来诸多不良影响。乡试揭榜后,若是罚毕,也请父皇开恩,给予长股府恩典。
儿臣想,这些混族仕子终归是有心报国,不如在长股府开设府考,从中选拔混族官吏,与我大宁官员,一同参与长股府的管辖事务。混族人毕竟生活习惯与我族不同,先前也常因此而产生摩擦,若是地方多一些混族官员,想来他们自然更理解本府百姓,管辖起来想必更加得心应手,百姓也会更乐意服从。而混族仕子也必能感受到父皇的仁慈体恤之恩。
混族仕子想要的科举公平,是给不了了。季方盛与蔡老,都是前车之鉴。
承奕也只能保全蔡老,至于混族仕子,也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一二。
宁帝看着承奕,似在思考他的建议。
这段时间,承奕似乎长大了许多,说话做事都不似从前那般刻板,他如今看着承奕,仿佛能看出自己少时的影子。彼时他在两个哥哥的光芒下,也曾过过十几年忍气吞声的日子,待到大事将成之际,才终于敢显露自己心中所想。
宁帝面上闪现了慈爱之色,道:奕儿所言有理,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