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荣听了这话,面色也更惨白了些。他闭上眼,背向卿如许,深深埋头。
卿如许看了宁鄂一会儿,又垂眸看了眼方荣。
宁鄂知道他的这番话正中下怀,狠狠地抨击到这个年轻女官骄傲的自尊。
卿如许沉默了片刻,侧了侧脸庞,忽然也苦笑了一声。
方荣背着身,却也听出她的笑音中,流露出的深深的自嘲之意。
卿如许站起身来。
方荣微微侧头,以为她是要走了。
宁鄂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败下阵来,打道回府。
可谁知卿如许只是转了个身,绕到椅子后面去,望着窗外的日头,负手而立。
宁鄂公公不愧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说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啊。她轻声感慨,就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宁公公,您说得很对。
方荣的眼睛在雪白的眼睑下轻轻颤动。
......我如今的处境,是有点儿尴尬。
卿如许这连日无人倾诉的憋闷,没成想今儿竟被一个老奸巨猾、心狠手辣的公公给捅破了。她现下心中确实有万般感慨。
只是看她的样子,却也是半点儿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低下头,抬手轻轻拨弄着面前一株没有扛过冬日严寒的,已经枯萎了的雀舌罗汉松,继续道,这太子少师之位,确实只是个虚衔儿。您这么羞辱我,我一不能上表陛下,二不能宣于众人,也只能闷不吭声地吃这个亏,为了维护自己的这点儿面子,以后见了您还得继续跟您客客气气地走个过场。宁公公,您心里头必然是这么想着的吧?
宁鄂望着女子的背影,却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他缓缓眯起了眼睛。
可惜啊,卿如许微扬着下巴,睥睨着指缝中那枯褐色的枝干,轻柔的嗓音幽幽道,您虽然在这宫里比别人走的路更多,吃过的盐也比旁人更多,但是,这也还是有您这小身板儿他够不着的地方。
枯枝咔嚓一声从中间折断。
她颀长的身形挺拔端秀,鲜红的衣衫像一团火,嵌在这如冰的冷室中。
宁鄂皱起眉头,被她这一番话,也激起些许对自己的反问。
卿如许侧了侧头,露出弧度优美的侧颜,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乌发闪着盈润的光泽,半张脸却藏在阴影中。
我也要谢谢您,方才您的话提醒了我。左右现在我也就是这么个处境,别人捧不得,却也杀不得,那......我又何必为难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