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眼zhi望向林疏杳面前的茶杯。
林疏杳微微蜷起五指,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茶杯,青色的瓷面反射着细润的光,他道,长生果本就极易诱发周身风疹,在人群中也颇为普遍,十人中或有九人易感。少师不必如此介怀,想来你家中长辈也必然谅解你年少无知,日后饮食谨慎即可。
卿如许没有接话,而是沉默了片刻。
日光将厅中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看上去已是不辨形样。
半晌,卿如许似是胸中憋闷,轻轻吐了口气,又端了端脊背,嗓音提高了些,早前陛下召我入宫,言林侯爷曾向他请愿,说要替令郎林幕羽求娶我这区区孤女。陛下说,林侯爷您三番五次登门卿府,皆遇着我闭门谢客。可我回去细查那些日子的访客,却并未见到侯府拜帖,不知侯爷是何时何日去的卿府?别是我招待不周了。
林疏杳回视了一眼她,又低头抿了口茶,半耷着眼皮,却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发出一声叹息般的音调,道,.幕羽他顿了顿,幕羽他倾心与你。我身为他的父亲,自是希望他能幸福。
所以侯爷是觉得,我同林幕羽,可以握手言和,重归旧好?
林疏杳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起了一分波澜,他看向卿如许,道,若你们愿意,自然可以。
可若我们都不愿意呢?
你们只是有误会。
什么误会?
林疏杳默了默,沟壑纵横的脸上一双沉静的眼睛眸光深深,好像什么也照不进去,也什么都透不出来。
卿如许看着他,知道她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平成侯林疏杳,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让人看透的人。
他的淡泊,不是真的淡泊。
他的温和,不是真的温和。
都只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是更善于藏锋的结果。
外头的天变了,一声隆隆的雷声响起,憋着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卿如许侧了侧头,又望向雨中的海棠树,我有一个哥哥,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我们两个就常常憧憬长大后的事。那时他说,如果以后妹妹嫁给商人,他就去开钱庄;如果妹妹嫁给侯爵,他就在侯爵府里做大夫;如果妹妹嫁给农户,他就去村头支个铺子,卖些妹妹喜欢的脂粉首饰。无论我在哪儿,他都会陪着我,保护我。因为他待我无私,掏心掏肺,所以在我人生起初的十几年里,我一直都以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合该如此。可后来,他走了,就死在我面前。
一道闪电急促划过,厅中的一切也似被短暂地覆上一层灼目的白光。
女子目光幽暗,声音低哑,他死的时候,也才不过才十八岁,正是他的人生即将开启的时候。他走了,于这个世间而言,原也不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生命,提早结束了一段旅程。可这于我却不同。他走了,就带走了我人生中所有的光彩,带走了我对未来全部的希冀。我敬爱的养父,我依靠的兄长,都在一夜之间,如浮光掠影般皆数消失。如果仇恨,能让一个人找到生存的目标,那为什么不呢?一个人要洗去自己的前尘过往,或许并不容易,可若要换一个身份,换一种全新的活法,却并不难。林侯,您说,我说得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