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昀熹舒了口气:还好,是梦。
如非事实,她的内疚和自责便可减轻不少。
可那意气风发、受玩伴拥戴、敢于奋勇直追的昀熹,终究只能存于幻想中。
与笙茹作别,她沿曲折回廊莲步西行。
只因四周花树挺拔俊秀,风动花落,勾住了她的视线,是以没注意笙茹目送的眼神溢满惶恐,更没留意老树背后的宋思锐,俊朗容颜悲喜交叠,又隐隐漾起微冷笑意。
····
风清花浓,园景安静雅逸,林昀熹的思潮也渐渐平静,唯独巧媛那番话挥之不去。
——世子总觉得腿还能随身体移动,忘记时还会摔下床……
她依稀想起,最初断肢之人,常幻觉断肢仍在,疼痛深入骨髓、直捣魂灵,无法忍受时不得不以撞击头颅、碰撞残肢等自残方式来缓解。
而印象中,较为温和的处理方式,则是用温盐水浸泡断处,或让伤者照镜子,再一次清楚认识,截掉的部分已彻彻底底离他而去。
久而久之,那份断筋碎骨的强烈痛感,才能稍微减轻。
好残忍。
可她从何处知晓这些?方法是对是错?是否有据可依?
寻思间,孟管事前来,说是王爷见。
林昀熹竭力维持优雅从容,折返北行。
王府后花园明湖如镜,绕堤奇石嶙,一锦袍男子负手而立,容色沧桑,五官和宋思勉兄弟有几分相似。
林昀熹碎步上前,盈盈施礼:“昀熹见过王爷。”
待仆役退下,侍卫们挪步至丈许之外,晋王缓缓转头,淡漠审视,随后漫过狐惑之色。
“你爹有否给你捎信?”晋王看似聊家常,但眉峰凛然,毫无长者慈爱。
“回王爷,暂无父亲音讯。”
林昀熹言毕,垂首致歉:“昀熹当初任性,伤害了世子,伤害了王爷,也伤害了晋王府;目下认识到自身过错,定会日省,改过自新,求王爷予以机会。”
此话是早前嬷嬷所教,说是有朝一日面见世子,须立刻下跪恳求宽恕云云。
但夜宴之上,林昀熹被宋思勉揪出,连串变故使她胆战心惊,歉疚之言数尽抛诸脑后。
此际忏悔宣之于口,明眸不含伪饰。
晋王素知林家丫头善变善演,但这回与先前大不相同——少了浓妆艳抹的遮掩、华衣美服的衬托,自带脱胎换骨之感。
晋王端肃半日的面容总算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缓和,口吻则冷如霜风:“自北山一行,本王反对思勉再和你接触。岂料本王去了趟镜湖,他便将你带进王府……更没料到,你竟连思锐也拿捏在手!”
“……我、我没有,”林昀熹无力地辩解,“我不想的。”
她本欲阐明,是三公子主动找她,她皆想方设法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