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莺如梦初醒,尬笑道:“不,不是……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
“……”
林昀熹内心仿佛有千万只烈马狂奔,回响着巨大的三个字——见鬼了!
贺兰莺收起失态,一手提瓶沿盏壁注水,一手运筅点击,直至茶汤细沫白雾汹涌溢盏,又以茶匙击拂出莲荷图,才双手奉至林昀熹跟前。
林昀熹惊觉她技巧出众,叹道:“妹子茶艺非同凡响哪!”
贺兰莺霁颜而笑:“不全是跟姐姐学的么?”
林昀熹曾闻林千金琴棋书画诗酒茶皆不俗,偏生她在宋思锐身侧只学点皮毛,加上失忆,更是忘了个干净,若非常见晋王府兄弟点茶分茶,估计连好坏高下也未必能辨别。
因不确定对方是否知晓她忘事,她含糊其辞:“寄人篱下,我再无此闲情逸致。”
“苦尽,甘自来。”
贺兰莺柔柔浅笑,自点了一盏。
林昀熹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唇齿间香凛持久,味甘醇厚。
热茶入腹,暖意扩散,视线相触,均有亲厚笑意,无端滋生出说不清的亲切感。
不多时,店小二端来各式菜肴,如套三宝、梅花汤饼、鲤鱼龙须面,脆炸玉兰球、江干绣球扒竹荪、决明兜子、扒广肚、清汤鳆鱼等菜式。
林昀熹平日在外用膳,宋思锐多半会照顾她口味,以河海鲜为主;此番贺兰莺请客,点菜尽是京华风味,反倒令她觉着有些新鲜。
她夹向盘中的整鸡,意外发觉鸡看上去完整,实则无半根骨头;皮肉剥离后,内藏了一全鸽,同样已剃去骨头内脏;最后鸽腹露出一只装满海参丁与香菇丝的鹌鹑,奇趣之极。
贺兰莺莞尔:“自从姐姐去年带我来此地品尝过这道奇菜,我便念念不忘了一整年……”
林昀熹收拢惊讶神色,强笑:“嗯嗯,是啊!此菜得先剔骨,后将三禽身腿套好,刀工火候同样讲究……”
她胡诌几句,唯恐说多错多,决定来个“食不言”。
贺兰莺进食姿态优雅,食量极小,每道菜只夹上两箸,爱吃的便多加一箸,害得林昀熹对着满桌美食直流口水又不好意思多吃。
这感觉,如同她初次被邀请到宴席上与谢家姐妹陪坐时极其相似。
她暗下决心,改日定要拉上宋思锐同来,关起门,痛痛快快吃一顿!
···
临近未时,桌上菜肴犹剩大半。
林昀熹暗暗扼腕——这位棠族小郡主真是暴殄天物啊!四海之内多少人温饱不全,她像尝味道般吃个两三口,不怕遭天谴吗?
贺兰莺浑然未觉,笑问:“姐姐,咱们不如到衣裳铺子瞅一瞅?据闻东城攒绣斋的选料和做工最为出类拔萃,不知现下还是不是?”
林昀熹想起巧媛给她的字条,确有“攒绣斋”之名,连连点头称是。
看来,贺兰莺的功课比她充足多了,她完全无须担心挑错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