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婴儿身长约两尺,正闭目深睡, 眉毛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眼睫毛密且长,小嘴微撅, 让人心头发软。
——等等!林夫人方才说,让她抱抱……“弟弟”?
林昀熹彻底懵了,双手悬在半空。
笙茹的震惊不亚于她:“夫人,您、您这是……?”
林夫人眼里徜徉泪花:“阿微, 自十六年前没能保住那孩子, 娘一直引以为憾。去年秋,好不容易怀上了,奈何胎象不稳, 爹娘没敢声张。
“正逢你闯下大祸, 林家遭朝臣围攻, 你爹生怕连累尚在腹中的胎儿,才执意写下和离书,逼我回棠族安胎……如今母子平安,我们是时候好好研究,看能为你爹做点什么了……”
林昀熹脑子如堵了一团云, 又似瞬间被抽空, 空白迷惘。
见她对林夫人之言全无反应,笙茹连忙解释:“夫人,自公爷北行, 姑娘大病一场,忘了许多事。”
林夫人脸上漫过惊色,示意老嬷嬷接过孩子,随即上前挽住林昀熹的手,上下打量,哽咽道:“阿微,你、你该不会把娘忘了吧?”
林昀熹细辨她眼底的歉疚、惊慌与慈爱,竟寻不出半分作伪,难免踌躇——林夫人是演戏?或真不知“阿微”被替换了?
普天之下,如不是林夫人将爱女送走,还有谁?总不会是……宋思锐最信赖的恩师吧?
因林昀熹悬而未决,气氛瞬即从久别重逢的温情脉脉,化为尴尬万分的死寂。
身后一玄衣女子以棠族语说了句话,林夫人如梦初醒,柔声道:“杵在大门外说话多不合适!咱们进屋慢聊。”
她边说边引林昀熹入内,又端量随行的傅千凝,笑道:“这位是谁家的姑娘?该怎生称呼?”
林昀熹檀唇翕张,傅千凝已抢先盈盈行礼:“傅家阿凝,见过林夫人。”
“傅姑娘是王妃母家的亲戚?小时候来过京城,对吧?”
“夫人记性真好!阿凝幼时确曾在晋王府小住过,当时年仅四岁,已无甚印象。”
傅千凝客套着步入宅院,细观方才出言提醒的玄衣女子。
那人衣袍无装饰,发上插了一支银簪,装扮与那日跟随申屠阳的池访先生大致相类,八成是位巫医。
庭院中假山积尘,廊顶屋檐堆忙落叶,墙内杂草蓬生,被秋霜染成半黄半绿,尤显萧条冷落。
林夫人温言道:“我出了月子,便马不停蹄赶回京,昨日早晨方到,尚未来及得收拾妥当……你们将就一下,先到偏厅小坐。”
林昀熹逐渐从混乱思绪中回神,与傅千凝交换眼色,以静观其变。
厅中陈设简单古朴,无任何多余物件,一眼知是仓促整理而设。所幸茶水糕点热气腾腾,勉强有一丁点儿人味。
林夫人屏退闲杂人等,只留林昀熹、傅千凝、笙茹。一番寒暄问候,她坐于上首,双目未离林昀熹,仿佛仍在甄别什么。
“阿微,我明白,娘一声不吭丢下你,你定悲伤难过、愤恨不已……娘并非只顾你未出生的弟弟,而是……实在太生气了!”